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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面,光影迷离,冷凉的夜风吹不散他们之间沉重、压抑的气氛。
萧沉冽劝道:“你冷静一点。”
慕容瞳被炽烈的怒焰包围,暴怒得持枪的手有点发颤,“我娘屡次因为你发病,险些丧命,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半分畏惧、慌急,“你真想杀我,就开枪。”
“你以为我不会吗?”她嘶哑道。
对,他就是赌她,到底会不会开枪!
谢放、乔慕青异口同声地焦虑道:“少帅……”
萧沉冽冷沉道:“退下!”
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后退几步。乔慕青知道自家少帅的心情,夫人是少帅的软肋,尤其是夫人的病情,有人影响到夫人,少帅绝不会轻易饶恕。
慕容瞳内心的交战激烈得毁天灭地,她很想很想杀了这个可恶的混蛋,可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啊——”
她的叫声暴怒、尖锐,刺破了夜空。
砰——
她控制不住体内洪荒般的滔天怒火,开了一枪。
乔慕青和谢放先是心头一震,尔后松了一口气——慕容少帅朝一旁开枪的。
萧沉冽似笑非笑,早就猜到,她终究理智尚存,不会杀他。
“再有下一次,我一定送你去见阎罗王。”慕容瞳眸色寒凛,“副官,把阮老板关入城北监狱。”
“是。”乔慕青领命去了。
“我不想再看见你,滚!”慕容瞳剜他一眼,走进医院。
萧沉冽站在夜风里,目光清凉。
同住一个屋檐下,办公室又是隔壁,还能不见面吗?
谢放走过来,担忧道:“少帅,这样一来,慕容少帅对你的误会就更深了。”
“她恨不得一枪崩了我。”
萧沉冽唇角微凉,上了车。
阮清歌被关在城北监狱两天后,慕容瞳才去见她。
“萧沉冽来看过你吗?”
“没有。”阮清歌坐在硬木板床头,靠着墙,神色清寂。
“失望吗?”
“早已料到的事,怎么会失望?”
“这一个月来,你不是与萧沉冽出双入对吗?”慕容瞳不想问的,可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或许慕容少帅可以去问问萧少帅。”阮清歌在怪味弥漫、潮湿肮脏的牢房依然从容,“不知道督军夫人的病好些了吗?”
“你要失望了,我娘没有被你害死。”慕容瞳冷酷地眨眸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阮清歌冷笑,心道:小姨,我没有替你报仇,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小姨喜欢我父亲,这本身没有错。我娘不曾迫害你小姨,始终对她宽容和蔼,更没有错。那么,这件事到底错在哪里?”
阮清歌冷笑,慕容少帅是来教训她的吗?
慕容瞳的语声掷地有声,“你小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心力交瘁,痛苦得活不下去,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她不愿破坏我娘与我父亲的美好姻缘,选择自尽,结束自己的痛苦,又跟我娘有什么关系?我娘从未逼迫过她,倘若一个人的善良也要被攻讦,成为罪恶的指控,那这个世界还会有善良的人吗?那不就是怨恨、戾气横行?”
阮清歌的长睫轻轻地颤动。
慕容瞳的明眸浮动着森冷的寒气,“你小姨不愿伤害我娘,不愿破坏我娘与我父亲美满幸福的家,才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倘若她在天有灵,知道你为她报仇,险些让我娘丧命,那么她在十几年前的自尽还有什么意义?她会责怪你心里充满了仇恨,自作主张。”
“不……不是这样的……”阮清歌惊慌地摇头,晶莹的泪珠潸潸滚落。
“当年你小姨不想伤害我娘,又怎么会在十多年以后要你报仇,害死我娘?”
“你这样说,只是替你娘开脱则罪责!你娘是刽子手!”阮清歌声嘶力竭地喊。
“我娘没有害过人,根本没有罪。”慕容瞳冷冽的目光犀利得洞穿人心,“你小姨和你父亲先后离你而去,你八岁成为孤儿,在街头流浪当乞丐,后来被阮鸣凤收养,你觉得你前半生的孤苦是我娘间接造成的。因此,你把自己的悲苦都推在我娘身上,痛恨我娘。你以你小姨的名义向我娘报仇,其实就是发泄你心里的怨恨与痛苦!”
“不是的……你胡说……”阮清歌冲过来握住铁栏激动地喊道,泪雨纷飞。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慕容瞳冷厉地盯着她。
萧沉冽站在不远处,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由得赞赏慕容瞳的攻心术。
她要为督军夫人讨回公道,杀人是最简单、也最愚蠢的办法,督军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要摧毁一个人,就要摧毁他的心。
她挖出阮清歌最隐秘、最可怕的心思,相当于无情地摧毁了阮清歌的心理防线,比任何报复都狠辣。
阮清歌滑坐在地,内心崩溃,呆呆地喃喃自语:“小姨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小姨知道的……”
“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不想在江州再看见你。离开这里之后,你最好立即离开江州。”
说罢,慕容瞳扬长而去。
萧沉冽连忙闪到一旁,直至她走了才走到牢房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清歌,眼里没有半分怜悯。
阮清歌抬头看他,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萧少帅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值得我来看你的笑话吗?”他的语声冰冷得让人如坠冰窖。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她自嘲地苦笑,缓缓站起来,抬手拭去面上的泪水。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很抱歉,我没有打听到师父的隐居之处。”
“你找死!”
萧沉冽陡然掐住她细长的脖子,五指逐渐用力,似要扼死她。
阮清歌讥诮地冷笑,没有挣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俊脸——现在,这张脸庞布满了骇人的戾气。
她笑的是自己,之前她竟然妄想得到这个站在权势高位的男人的几分怜惜与真情。
“慕容少帅不杀你,不表示我不会杀你。”萧沉冽冷郁道。
“你以为我会怕死吗?”她苦笑,“不过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的确打听不到师父的隐居之处,不过我师姐可能知道。毕竟,师父最喜欢的徒弟是师姐,而且师姐比我年长十岁,跟随师父的时间比我长。”
“你师姐是谁?”
“阮清莲。师姐已经嫁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找她。”
萧沉冽去取纸笔来,得到了阮清莲的住址。
……
阮清莲住在吴江,萧沉冽与谢放开车前往吴江。
十年前,她嫁给一位殷实商人,从此隐退昆曲界,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他们登门拜访的时候,阮清莲的丈夫不在,家里只有佣人和孩子。
她把他们迎到客厅,客气地问:“二位是我师妹介绍来的,如何称呼?”
“这是我家萧公子,从江州来。”谢放介绍道。
“萧公子,喝茶。”阮清莲面容白净,打扮得素净,温婉和气。
“萧某寻找令师良久,一无所获,这才冒昧地登门。请问你知道令师的隐居之处吗?”萧沉冽温和地问。
“其实这些年有不少人来找我打听家师的隐居之处,但我的确不知道,很抱歉。”
“你误会了。我与那些豪富权贵不一样,我并非要请令师登台,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问问她。”
“这样啊,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家师的隐居之处。家师就是不愿被人打扰,被红尘俗世所累,才没有告诉我她老人家的隐居之处。”她说道。
萧沉冽盯着她,觉得她不像有所隐瞒。
谢放着急地问:“我家公子真的有要紧的事要问令师,您可有办法打听到令师的隐居之处?”
阮清莲无奈道:“我的师姐妹、师兄弟都不知道家师的隐居之处,很抱歉,帮不到你们。”
他们失望地离去。
走到门口,萧沉冽忽然转身,问道:“请问夫人,您几岁开始跟随令师学艺?”
“我六岁就跟着师父学唱昆曲。”她回道。
“令师年轻时可有交情深厚的姐妹?”
“自然是有的,”
“令师有哪些相熟的姐妹?可以说一说吗?”他的心情激动起来。
“我想想……”阮清莲凝眉回忆,“师父与清韵班两位姐妹的交情最好,不过师伯、师叔嫁到北方了,很难见到了。”
“还有别的姐妹吗?比如不是清韵班的人。”
“师父与人为善,时常救济他人,能帮的就帮。哦对了,师父与江南督军夫人情谊匪浅,以姐妹相称。”
萧沉冽与谢放对视一眼,督军夫人不仅与周师傅有数十年的交情,又与阮鸣凤情谊匪浅,这也太巧了吧。
萧沉冽取出母亲的照片,问道:“除了督军夫人,令师还有别的姐妹吗?比如苏绣大家周师傅。”
阮清莲点头,“对,我竟然忘了,师父与督军夫人、周师傅情谊匪浅。”
他把照片给她看,心里起了波澜,“这是我母亲,你见过吗?”
她仔细地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
“当真没见过?”
“若我见过你母亲,肯定不会说没见过。”
“我母亲姓江,夫人可曾听令师说过姓江的姐妹?”
“在我印象里,师父没有提起过姓江的姐妹。”阮清莲蹙眉道,“很抱歉,还是没能帮到公子。”
失望再次攫住萧沉冽,本以为这次大有收获,却没想到,还是一无所获。
她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还小的时候,师父与督军夫人偶尔会提起一位姐妹,那位姐妹嫁到外地,她们很是想念,可惜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