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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鹿河回到苷城的时候,夜幕已临。
梅良一路喃喃:“小乔你就要和温含玉成婚了吧?你俩成婚那天应该会有喝不完的酒吧?我从天独山上下来看到别人成婚都是很多很多的酒。”
“小乔啊,你说你当初站都没法站起来,还随时都会有死了的可能,温含玉到底看上你什么?”
“不过我刚见她那时候她比现在丑多了,和那时候的你倒也挺般配。”
“对了,你师父要是知道你成婚了,应该会很高兴。”
“要不这样,以后你和温含玉生了娃子,把你们娃子拜在我们天独山门下?这样也不至于还时不时地梦到我师父他老人家来我梦里哭说不能让咱师门的香火给断了。”
“咱师门有过香火吗?”
听梅良没头没脑没前没后的喃喃,从鹿河回来路上乔越那沉郁的心才渐渐恢复过来。
“小师叔。”一路上一言不发的乔越忽然唤了在他身旁与他一起缓辔走马的梅良一声。
梅良转过头来。
只见乔越浅浅一笑,道:“日后有时间,你我二人一起回一趟天独山,一起看看我师祖还有师父师伯。”
梅良歪了歪头,懒洋洋的模样,“带上酒,一切好说。”
他们人还未至他们在苷城的住所,便见梅良用力一吸鼻子,紧着眼睛一亮,惊喜道:“我闻到了酒香!”
说着,他当即将缰绳甩到乔越身上,忽地翻身下马,闻着酒香大步离开了。
前边不远处便是他们暂居的苷城将军府,就在这时,只听后边有嘚嘚的马蹄声以及车轮转动的声音传来,且愈来愈近。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从他身旁驶过。
马车车身上以及车轮上走沾满了泥灰,显然是长途行车而致。
乔越盯着这辆马车,目光微沉。
他刚夺下苷城不过短短一个月,苷城百姓虽然已经接受自己从今往后或许就不再归属羌国管制的事实,但还没有完全接受姜国的统治,他们并没有将苷城封城,但目前与苷城往来的姜国百姓少之又少,且到苷城来的大多都是姜国的生意人。
但就算是生意人,也不会选择这种时辰进入苷城,而是趁着白日里城中还热闹的时候入城。
那这辆马车,从何而来?车上坐着何人?到苷城来是何目的?又是如何进得苷城来的?
乔越紧跟而上。
发现马车竟是在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
乔越心觉诧异,继续跟了上去。
在他翻身下马时,马车上跳下来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
不,是两名。
只见那稍后一些从马车里跳下来的姑娘下了马车后将车帘撩开挂好,恭恭敬敬地伸出手从马车里将什么人扶出来。
而为首跳下马车的那名姑娘则是在盯着乔越看。
这、这不是——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让乔越不由转头看她一眼。
乔越只觉这位姑娘有些面熟,却又一时半会儿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就在这时,马车里的人被另一位姑娘搀扶着从马车里下到了地来。
是一名鲐背之年的老人,手上拄着一根红木龙头杖,瘦瘦小小,满头白发稀松,一双周围满是褶皱的眼睛却锐利有神,看起来挺有精气神。
乔越在看到老人以及他手中的龙头杖时,全然愣住了。
也是这一会儿,他想起来他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位姑娘了。
乔越张张嘴,显然想要说什么,可因为震惊,以致他张了好一会儿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看着对面的老人,对面的老人也在看他。
只不过,乔越眼中是震惊,老人眼中则是……气愤。
忽然,老人将手中的龙头杖高高一抬,照着乔越的肩头就要打去!
但他的杖子才高高举起,他就觉得这似乎不妥,于是把手放下,抬起另一只手就想要打乔越的脸。
然而,没打到。
不是乔越躲开了,而是——他没够着。
老人看着自己哪怕举到最高都够不着乔越的头部的手,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张嘴就骂:“死小子!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赶紧蹲下来,看老夫不将你往死里打老夫就不姓温!”
正当乔越慢慢蹲下身时,府中照壁后传来一道欢喜的声音:“太爷爷!”
紧着是温含玉从照壁后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欢欢喜喜的模样。
老人看向她,一脸的怒容顿时化作满脸的慈祥与疼爱,笑得一双老眼都眯成了两条缝儿,“我的乖含玉哟——!”
*
坐在厅子里,老国公拉着温含玉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一副不管看多少遍都看不够的模样。
温含玉从方才在府门外见到他就一直笑盈盈的,与平日里总是一副淡漠模样的她好似不同的两人。
她是真的高兴,非常高兴。
因为老国公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一个亲人,唯一一个将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来疼的亲人。
她很喜欢她的这个太爷爷。
“让我认认真真地瞅瞅我的乖含玉。”老国公盯着温含玉的脸,抬手去摸,温含玉十分乖顺地弯下腰低下头让他一抬手就能摸到自己的脸,老国公一边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边心疼道,“我的乖含玉都快瘦成一个皮包骨头的小可怜了,瞧瞧这小脸,一丁点的肉都没有了。”
老国公说着,当即转头瞪向站在下首、坐不敢坐、一心紧张忐忑的乔越,怒骂道:“是不是你小子成日成日地虐待老夫的乖含玉!?”
乔越忽被老国公瞪着骂,心里一阵慌。
他把人温老国公的宝贝小小孙女带走了,而且一带就带走了将近一年,他如何能不紧张不慌?
他觉得,温老国公莫说是拿圣上赐予的龙头杖打他他得认,就算老国公把他打死,他也得认。
乔越忐忑不安,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面站在老国公面前,但他要是避而不见的话,后日他怕是根本娶不到阮阮,所以他只能揣着一颗紧张的心老老实实站在老国公面前。
他这会儿慌得忙回答老国公的质问:“老将军,晚辈——”
然老国公根本不听他回答,怒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要不是你虐待老夫的乖含玉,老夫的乖含玉能瘦成这副模样!?看老夫不打断你的腿!”
老国公边骂边站起身,还一边扬起自己手里的龙头杖要朝乔越揍来,温含玉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太爷爷,你不能打断阿越的腿,我可不想嫁给瘸子。”
乔越:“……”
“哼!你这丫头都还没有嫁给他呢,就已经开始向着他帮他说好话了!”老国公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阿越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向着他那还要向着谁?”温含玉抱着老国公的胳膊,理直气壮,“太爷爷你说是不是?”
老国公一副心肝宝贝被人抢了气恼又不服气的样,于是他又瞪向乔越,拿手里的龙头杖指指他后又笃笃点在地上,气煞煞道:“成婚成婚!成什么婚!这婚是你说成就成的!?当老夫这把老骨头不在了啊!?老夫说过把乖含玉嫁给你了吗!?你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日子之前问过老夫了吗!?老夫答应了吗!?”
“老国公,晚辈……”老国公虽然火气很大,但字字在理,乔越根本无从反驳也不敢反驳,他只想说些什么让老国公暂且消消气,毕竟他年纪大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行。
谁知他才张口又被老国公厉声打断:“老国公老国公!老国公也是你叫的啊!?你再敢叫一次,老夫立刻就打断你的腿!叫太爷爷!”
乔越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