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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珩哭笑不得:“你为何避我如蛇蝎一般?”
沈妤也察觉出她的表现和以往不太一样,也不再躲避。暗暗呼出一口气,坐到一旁,亲手斟满一盏茶,却是没有看他。
其实她现在想明白了,方才她表现异常,实际上是有些害羞。
她也不清楚自己对郁珩到底是什么心思,也不想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这些并不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郁珩却是分外执着,坐到她对面,凝视着她道:“阿妤,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妤微微一笑,将一盏茶推到他手边:“自然是报仇。”
郁珩面上是很明显的失望。
其实像他这样淡泊宁静的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在沈妤面前,从来都是展现最真实的情绪。当然,让沈妤看到他的失落,说不定还会可怜他几分。
沈妤叹了口气:“郁珩……”
郁珩目光微讶,然后被欢喜取代,这是第一次听沈妤叫他的名字。
他有些激动,笑道:“你以后就这么唤我好了,之前那样的称呼,实在是太生疏。”
沈妤扬眉一笑:“自然,我们合作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
虽然离目标还很遥远,但是沈妤现在能将他当成朋友,已经是有所进步了,他心情大好,道:“你可知太子最近在做什么?”
沈妤手微微一顿:“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的心思我一向很清楚。”郁珩笑道,“除掉太子,扶宁王坐上储君之位,更能逼的景王狗急跳墙。陛下早就厌弃了太子了,急需找个理由废了太子,我们对付太子,也算是帮了陛下了。”
沈妤笑容清冷:“我要除掉太子,并非只是为了扶持宁王,对付景王,而是太子本就昏庸,不配坐在太子之位上。”
郁珩深以为然:“你说的不错。皇后无子,所以便抱了谢才人的孩子到身边养着,又被封为太子。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就感恩戴德,勤学苦读,干出一番事业讨帝后欢心。他可倒好,每日浑浑噩噩,贪酒好色,宠妾灭妻,甚至还想废掉太子妃,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国之君呢。”
“只是可怜了太子妃。”沈妤摇摇头,“太子妃很清楚太子的为人,希望太子被废后,她能带着孩子过安安静静的生活罢。”
“太子虽然宠爱谢苓蓉,也因为谢苓芸很宠爱谢苓芸,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迷恋其他女子。”
沈妤好奇道:“哦,你知道了什么?”
郁珩笑道:“你可还记得那个乐坊里的新月?”
沈妤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记得太子对新月可是颇感兴趣,只可惜新月是个清倌,不会让太子成为入幕之宾的。”
再者,新月名气这么大,很多人家有宴会都会请她去,自然也会有那等登徒子想要占她便宜,可是都没有讨得了好,可见新月背后是有靠山的。
郁珩呡了口茶:“所谓清倌,不过是为了抬高身价罢了,这也使得许多人都喜欢她。”
“哦,你可查到了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郁珩笑道:“周王。”
沈妤一下下摩挲着茶盏,少倾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周王可是和景王交好。”
郁珩温言道:“不少人家的公子都喜欢养戏子或是养歌姬、舞姬,那些说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实际上背后已经有所依仗了。周王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养了一个歌姬,自然会被人诟病,所以这件事瞒得很紧,一点风声没有露出来。”
沈妤微笑道:“难怪新月敢拒绝太子。”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一直想着新月,偏偏新月待他十分冷淡,很多时候根本不会见他,无论他派人送去多少贵重的东西,新月都是原样奉还。这样倔强的冷美人,更激起了太子的好胜心,发誓一定要将新月哄到手不可,可是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效果。但他身为太子,又不能用强,若是传出去,他这个太子之位更坐不稳了。
“关于新月的身份,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
沈妤笑意莞尔:“你能保证新月能为我们所用?”
郁珩笃定的笑笑:“只要有心,就没有撬不开的蚌壳,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沈妤端起茶盏,眉眼弯弯:“既如此,我就以茶代酒,多谢楚王殿下了。”
郁珩失笑,随后又强调道:“不要再唤我楚王了。”
紫菀进来添茶的时候,四下看看,奇道:“楚王殿下这么快就走了?”
沈妤颔首:“话说完了,自然要走的。”
紫菀道:“楚王殿下还不容易来一次,不多看姑娘几眼就走了?”
“你这丫头,在嘀咕什么呢?”
紫菀笑嘻嘻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怀疑她受了苏叶的影响,越来越觉得沈妤和郁珩般配。可是她又为沈妤担心,楚王可是先太子的嫡子,若是沈妤嫁给他,不说别人,就是太夫人也会第一个反对罢?
沈妤瞥她一眼:“你又在想什么?”
紫菀挠挠头:“没什么。刚从太子府回来,姑娘累了罢,要不要歇息一会?”
沈妤也不追究她那点小心思,摇头笑笑:“也好……”
话音未落,云苓敲门进来:“姑娘,宫里来人了。”
*
太后让内侍来沈家宣了懿旨,召宁安郡主进宫叙话。
这道旨意对于沈家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沈妤进宫是常事。
可是沈妤却觉得太后并非是单纯的召她过去叙话。
太后应该明白,沈妤不是能被她控制的人了,两人虽然没有说破,可是也不如往常一样关系亲密了。可是,她为何又要召见沈妤?
半个时辰后,沈妤跟随宣旨的内侍进了宫,路过巍峨的宫墙和一座座华丽的宫殿,又过了许久,才到了寿康宫。
沈妤被宫女引着进了宫,却是发现崔葇和崔大夫人都在。
她黛眉轻蹙,转瞬就舒展开来,低头行礼道:“宁安拜见太后娘娘。”
崔葇也起身与她见礼,沈妤微笑颔首。两人之间看似平静,实际上已是短兵相接。
太后依旧是慈眉善目,对着她招招手:“哀家好久没有召你进宫陪伴了,所以便让人接你进宫,可巧哀家的娘家人也在,你们也都认得,在一起也好热闹热闹。”
崔大夫人笑道:“只怕您老人家一心疼爱宁安郡主,郡主一来,您就将我和葇儿忘了。”
太后笑容和善:“我喜欢宁安这个孩子,同样的葇儿也是哀家的侄孙女,都是一家人,两个孩子我自然都疼了。”
沈妤心中嗤笑。一家人,谁和崔家是一家人?太后看似是在说笑,实际上是在暗示她,崔葇可是她娘家侄孙女,让沈妤不要欺负崔葇。
害她的时候理所应当,害人失败就跑到太后这里来告状,崔家人就这点本事吗?
崔大夫人笑道:“既如此,葇儿以后可要多来宫中陪伴太后才好。”
太后笑呵呵道:“那敢情好啊,横竖我在宫中也是无事,除了拜佛就是听大师讲经,时间长了,也是无趣。若是你们常到宫里陪陪我,这日子就过得快些了。”
“只怕我们经常过来,您会觉得烦呢。”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太后笑道,“届时宁安和葇儿一同过来最好。”
沈妤笑容淡淡,崔葇也是低头不语,听太后和崔夫人闲话家常。
又听两人说笑一会,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太后笑容收敛了不少,对沈妤道:“其实哀家今日叫你来,有一件重要的事。”
沈妤神色迷茫:“请太后明示。”
“那日周家婚宴上发生的事,哀家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沈妤恭恭敬敬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只要洗脱了冤屈,宁安就算不得受委屈。更何况,真正谋害皇嗣之人,已经受到惩治了。”
太后一脸欣慰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那天的事,葇儿也有错,刚好,她今日进宫也是为着那件事来的。”
沈妤转头看向崔葇。
崔大夫人笑道:“葇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寝食难安,心中愧疚,只觉得无颜面对你,所以就向我说了那件事。她是我教出来的女儿,做了错事自然也有我的责任。可是郡主身份贵重,我想不能让郡主平白受了委屈,便到太后这边来。希望她老人家能从中说和说和,请求郡主原谅葇儿。”
说着,给崔葇使了个眼色。
崔葇站起身行了一礼,低声道:“那天的事,是我对不住郡主,今天特来求郡主原谅。”
求原谅?沈妤一个字也不信。
若她果然是诚心道歉,就该备上厚礼直接到沈家去,而不是到太后面前,先是暗暗威胁她一番,又假模假样的求原谅。
她就算不想原谅,可是看着太后的面子上,她也不可能不原谅,毕竟崔家是太后的娘家,在崔家人面前摆架子,她就不怕得罪太后吗?
道歉还耍心机,这到底是道歉,还是给她下马威?
而且过去多天了,这才要道歉,早干什么去了,真当别人傻吗?依照沈妤的猜想,崔葇此为,也是做给陆行舟看的,如今她和陆行舟关系尴尬,为了讨好陆行舟,不得不这么做。
崔家人的嘴脸,她今天算是看清了,和太后真不愧是一家人。
思及此,她浅浅一笑:“世子夫人并未做错事,为何要道歉?”
崔葇忍下屈辱:“我……我那天说错了话。”
沈妤一派纯真的样子:“可是,我并未觉得世子夫人说错话了,你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么些小事,我早就忘了,也难得世子夫人还记得,今天还特地到太后这里来与我道歉,其实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许是崔葇内对沈妤的嫉恨在作祟,觉得沈妤这话是故意嘲讽她。
“郡主还真是宽容大度。”
沈妤微笑道:“不是我宽容大度,是世子夫人想的太多了。那天的事过后,无人提起你说的那些话,过了这么久,你又如此郑重的与我道歉,反而会让别人多想。”
崔葇:“……”
崔大夫人忙接过话去:“郡主所言极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太后笑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本身就没什么误会,你们两个今后可要和睦相处。”
沈妤和崔葇一齐道:“是。”
又听太后说了些话,太后道:“宁安,你进宫这么久了,理应去拜见皇后。”
这是看出沈妤不愿意留在这里了,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出宫呢。
沈妤恭顺道:“宁安告退。”
沈妤走后,太后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道:“我早就说了宁安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们实在是多此一举。”
而且还被沈妤明里暗里讽刺了一番。太后还是了解沈妤的,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岂能容忍崔大夫人三番两次给她使绊子?
崔大夫人笑容讪讪:“太后明鉴,我这也是为了葇儿。”
“我自然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太后叹道,“行舟那孩子,性子冷,又倔强,但凡是他认定的就不会改变,所以无论你们做什么也是无用。但是他并非是不明事理,只要葇儿做好陆家的世子夫人,该是她的谁都抢不走,陆行舟也不会将陆家的一切给别人。葇儿,你可明白?”
太后说的不甚明确,但是崔葇的确是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和崔大夫人一样,让她不要企图得到陆行舟的心,只要安安分分做好世子夫人,陆行舟就会尊重她。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
太后低头吹了吹茶,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问题不在沈妤身上,而是在陆行舟身上。就算你今天向沈妤道歉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就能对你改变态度了吗?他只会觉得你心思重,不纯粹,明明知道他想要听什么话,却七拐八绕的就是不给他一个准确的说法。你明知他在意沈妤,非要将沈妤牵扯进来,他能高兴吗?你呀,就放宽心罢,只要你别在他面前提沈妤,也别在做不该做的事,你们的关系就会一如往常了。”
一如往常,不就是相敬如宾吗?
崔葇是喜欢陆行舟的,怎么能忍受和他貌合神离的过一辈子?而且他在意的人还在京城,只要她看见沈妤,就想起她的婚姻是多么不幸,她觉得她的不幸都是沈妤造成的。
她必须想办法,让沈妤消失在她面前。
太后放下茶盏,道:“再过两个多月,就是秋狩了,你也跟着陆行舟去罢,也好散散心,免得总是闷在府上胡思乱想。”
崔大夫人笑道:“这么快就要准备秋狩了吗?我不在京城多年,倒是许久没去过围场了。”
太后道:“天子去狩猎,自然要早准备起来的。更何况届时还有不少大臣以及官眷都跟着去,人多,自然麻烦些。”
崔葇心下一动,轻声道:“谢太后记挂,葇儿遵命。”
太后点头:“这才好。”
沈妤出了寿康宫,去兴庆宫拜见了皇后,很快就出宫了。
不曾想,在园子里遇到了景王和周王。
景王身穿一袭锦绣华服,身形英挺,眉目俊朗,英气逼人。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眉眼间有些疲惫。
而他身边的周王,一袭靛蓝色锦衣,虽然也是形容俊秀,但是和其他皇子相比,还是逊色一些的。
三人打了个照面,沈妤上前见了礼,便与两人错身而过。
景王一看见她心头就戾气勃发,勉强压制住质问她的冲动。
可是周王却是沉不住气,转过头道:“郡主可还满意?”
沈妤脚步顿住,唇角含笑:“周王殿下这话,我可是听不懂。”
周王冷笑道:“二哥现在势力膨胀,深得圣心,狠狠压了三哥一头,就连四妹也被父皇斥责,贬为郡主,你可不是该高兴吗?”
“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无论是诸位皇子间的事还是朝堂上的事,都与我无关,殿下委实不该这么问我。”沈妤道,“至于怀宁郡主受罚,也是陛下的决定,与我又有何关系?”
周王不怒反笑:“郡主还真是会巧言令色,你敢说,周家宴会的事与你无关?”
沈妤微笑道:“原来殿下说的是怀宁郡主谋害怀庆公主一事,此事很多人都知道,难道做错事的人受到责罚不应该吗?”
周王讥笑道:“的确是四妹和三嫂先出的手,可是最后倒霉的是她们,获益的却是什么都没做的二哥。说真的,沈妤,我不得不佩服你。”
沈妤神色淡漠:“周王殿下可真会说笑。”
周王目光阴冷:“沈妤,你尽心尽力的帮宁王,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沈妤敛容道:“殿下,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要问吗?以沈家和宁王的关系,我不站在他那边,还要反过来投靠景王吗?”
景王负手而立,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着。
这些日子,他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就是沈妤。原本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是越来越让他觉得面目可憎。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一出接一出,不给他喘息之机。让他莫名其妙失了圣心,又让他接连受挫。
“沈妤,你不遗余力的帮着宁王对付三哥,可不要后悔!”周王被沈妤气的撂下狠话。
沈妤不在意的笑笑:“这个就不用周王殿下操心了。”
“沈妤,你真好,做的太好了!”
“五弟,不要说了。”景王出声阻止。
“可是,三哥,她将你害的这么惨,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景王深深看了沈妤一眼,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就像无边的黑夜,要将沈妤一点点吞噬。
两人相视一会,最终景王先移开目光:“五弟,我们走罢。”
周王恶狠狠瞪了沈妤一眼,追了上去。
苏叶和紫菀在宫外等,看着沈妤缓步行来,立刻跳下马车,扶着她上去。
苏叶将剑放到一旁,好奇道:“姑娘,太后为何召见你?”
沈妤扯了扯唇角:“太后不只召了我进宫,崔大夫人和崔葇也在。”
“太后……说了什么?”
沈妤笑容嘲弄:“当着太后的面,崔葇与我道歉,求我原谅,太后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呢。”
紫菀睁大了眼睛:“和睦相处,这可能吗?”
“连你都不相信的事,我自然不会信了。崔葇不过是想利用我讨好陆行舟罢了。”沈妤想一想还是有些生气的,“他们夫妻间的事,为何总是要牵扯到我,简直是莫名其妙。崔葇一定是恨极我了,她不会放手的,只怕会巴不得我赶紧消失。”
紫菀不忿道:“这也太不讲理了。”
沈妤轻嗤一声:“横竖我仇人有很多,一个崔葇,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我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了景王和周王。”
苏叶连忙道:“他们有没有对姑娘做什么?”
“放心罢,在宫里,就算他们恨我恨得要死,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紫菀吐了吐舌头:“姑娘,咱们的仇家可是越来越多了。”
沈妤哑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必担心,很快……很快就可以不必看见她们了……”
一个月后,沈婉出阁。
天还没亮,府上就忙碌起来,一直到了喜轿出了大门,姜氏都在用帕子拭泪。
沈庐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和姜氏站在门口,一直到喜轿没了踪影才擦了擦眼泪道:“夫人,女儿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罢。”
姜氏泪眼朦胧,依依不舍的样子,可是父母不能跟着一起去送嫁,她也只能嘱咐沈婵替她多看几眼沈婉。
沈婵道:“哎呀,我知道了,反正三天后四姐还会回来的。”
说着,就拉住沈妤的手道:“那我就和五姐去了。”
沈明洹也跟在马车后面,很快就到了韦家。
大街上热闹非凡,不少人都来看热闹,喜轿饶了半个城,终于在黄昏时分到进了韦家大门。
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终于礼成,沈婉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新房。
沈婵立刻拉着沈妤到新房去看沈婉,至于沈婳仍是沉默的跟在后面。
韦夫人是个很慈和的人,对沈家姐妹尤为热情,也更为真诚。韦璟是她的儿子,自然也是个谦谦君子,坦坦荡荡。
今日是大喜之日,韦璟穿着红色喜服,比之以往,容貌更加俊朗,只不过有些害羞就是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见了新娘子,很快就‘落荒而逃’了。
他一走,新房里更热闹了。
沈婉看起来是个温婉平和的人,可是她很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不在意韦璟和沈娴订过亲,也不在意死去的俞霜霜。
她心里很清楚,韦璟对俞霜霜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愧疚而已。俞霜霜的事已经过去很久,韦璟也从愧疚中走出来了。有一个明事理的婆婆,还有一个有担当的夫君,沈婉以后的日子会很圆满的。
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不也正是她想要的吗?
不知为何,沈妤看着一脸羞红的沈婉,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沈婵不注意,走出了新房。
屋外,天已经渐渐黑了,疏淡的星子洒落天空,一钩弯月斜挂树梢,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沈妤抬头望了望,举步前行。
这时候,听见有人叫她:“沈妹妹。”
是严卉颐。
两人熟悉了之后,严卉颐就叫她沈妹妹了。
沈妤回头,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来晚了。”
严卉颐笑道:“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沈妤道:“新房人太多,觉得心口有些闷,所以出来散散心。”
凉风吹拂,两人闲庭漫步,院子里虽然人多,但是都在忙碌,也无人注意到她们。
少倾,沈妤问道:“那件事,如何了?”
严卉颐笑容淡了些:“我私下里告诉了婆母。”
“哦,不知周大夫人什么反应?”
严卉颐道:“婆母过了许久才说话,夸赞了我一番,便让我回去了。并且还嘱咐我,让我多多照顾她些,无事的时候请她去我院子坐一坐。成姑娘是个好学之人,素日喜好读书,时常与我探讨。”
沈妤意味不明道:“周大夫人果然全心全意为成姑娘着想啊。不知周大公子怎么说?”
“夫君说,成姑娘也是可怜。再者,他一直事母至孝,自然要遵从婆母的话了。”
沈妤道:“那你觉得成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严卉颐想了想道:“是个小心翼翼的人。”
沈妤微笑道:“成姑娘寄居在周家,的确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精心试探。”
严卉颐皱眉:“你还是坚持认为她不是单纯的人吗?”
“日久见人心。”沈妤认真的道,“总之,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凡事还是要小心些为好,还有你婆婆。”
“为何?”
沈妤离她近了些,小声道:“我怀疑,你婆婆和成桢是一伙的。”
严卉颐一怔,然后笑了:“一伙的?瞧你说的,怎么像打家劫舍一样?”
“卉颐,你……哎……”
严卉颐失笑:“你怎么了?”
沈妤轻笑:“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了。”
严卉颐:“……”
同是女子,但是沈妤对严卉颐生不出一点点嫉妒之心。严卉颐出身高贵,却不恃宠而骄,不仗势欺人,反而是温婉贤淑。就连卫若菡,这样端庄矜持的姑娘,也有自己的心思。可是严卉颐的心思是那么纯粹,她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就连沈妤有时候都忍不住怒形于色,可是她好像永远那么恬淡安宁。
当沈妤看到她的时候,内心总是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这样的姑娘,就像牡丹,应该在静谧温暖的房间里静静地开,高贵却不冷情。雍容华贵,淡泊宁静,却又平易近人。
沈妤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却是第一次后悔没有破坏别人家的婚事。
这样想着,她突然开始埋怨沈明洹了。
婚宴结束后,沈明洹在门外马车旁招手:“姐姐。”
沈妤却是瞪了他一眼,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沈明洹摸了摸鼻子,神色莫名:“紫菀,我姐姐怎么了?”
紫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许是二公子惹姑娘生气了?”
沈明洹一脸无辜:“我没有。”
说着,他掀开帘子要上马车。
沈妤哼了一声:“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看到你。”
沈明洹一脸委屈,只能骑马,小声嘀咕道:“姐姐生气为何要怪我?”
他委屈了一路,几次想问问沈妤为何要生他的气,终究还是忍住了,想着回家再问个清楚。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突然颠簸了起来。
沈易在外面道:“前面的路不知怎么,突然横着裂开了,想来马车是过不去的。”
沈明洹策马上前,少倾返回来道:“姐姐,咱们要换一条道走了。”
沈妤看了看天色,若是要早些回家,只能绕近路了。她道:“那绕道罢。”
沈婵已经困了,打了个哈欠倚在了引枕上:“五姐,到家了记得叫我。”
沈妤给她披上一条毯子,笑道:“睡罢。”
沈婳仍是一言不发,掀开帘子一角,看着夜空上满天星子。
沈妤将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时不时翻着书页,就着烛火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沈婵在睡梦中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沈妤笑看她一眼,又翻了一页。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身影投落在车壁上,将她的身形和五官都勾勒出来了,像一张精致的剪纸。
就在此时,苏叶大声道:“姑娘,小心!”
沈婵身体一抖,差点吓的掉下榻。
“怎……怎么了……”
话音未落,几个黑衣人手持刀剑冲了过来,就像闪电一般,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马车就‘轰’一声翻了,漫天尘土飞扬。
被甩下马车的时候,苏叶本能的保护沈妤,沈婵和沈婳却是摔倒在坚硬的地面,痛呼出声。
眼看着又有一群黑衣人飞掠过来,沈妤大喊道:“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沈婵和沈婳俱是满脸惊骇,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脸上和衣服上都是泥土。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逃命要紧。
沈易和苏叶带着沈家护卫与黑衣人缠斗起来,很快又有一大群黑衣人冲过来,足足有几百个,而且全是高手,就连苏叶也是不他们的对手。
即便有郁珩安排的暗中保护沈妤的人,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沈妤三人被沈明洹保护着躲在马车后面,可是黑衣人显然不会放过他们,好几把剑朝着这边劈过来,沈婵和沈婳闭上眼睛尖叫,下一刻,沈妤和沈明洹拽着她们躲开了。
沈妤紧绷着脸,她表面镇定,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才,她分明看到,那几个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他们先要杀她,才是沈明洹。
难道是她仇家太多了,所以有人要半路杀了她?
若果真如此,那么幕后指使是谁?景王、傅柠、崔葇,或者是陆家人?
可是,在京城动手,他们真的这么大胆子吗?要知道,绕路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刀剑的刮擦声十分刺耳,风一吹,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道道寒光凛冽的剑光在夜空下飞来飞去,厮杀声无比惨烈。
很快,沈家护卫都倒在了地上,只有沈易、苏叶和几个护卫还在和敌人殊死搏斗,但是沈易也受了伤。
沈明洹带着三人跑到别处,原以为暂时躲开了敌人的追杀,可是突然一把剑飞了过来,直直飞进沈明洹的头部。
沈妤神色一凛:“洹儿,小心!”
说着,她就扑在沈明洹身上,那把剑擦着沈妤的肩膀飞了过去。
可是只躲过这一剑是无用的,一群黑衣人又跑了过来。苏叶飞身过来,挡在沈妤面前,衣服和剑上全是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苏叶冷声道。
没有人回答她,他们齐齐亮出刀剑,就朝着几人劈过来。沈妤和沈明洹倒还好,沈婵和沈婳已经吓得抱头大哭起来。
即便苏叶体力再好,到底是个女子,怎么能敌得过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呢?很快,她就没了力气,却还是奋力保护着沈妤。
“姑娘,快躲开!”苏叶大声道。
突然听到‘叮’的一声,那只砍向沈妤的剑被另一把剑打到了一边。
而那个黑衣人也被元骁一脚踢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郁珩一身白衣,从天而降,一下子就闪到沈妤面前。一边保护着几人,一边和那些黑衣人缠斗。
沈妤也是十分惊愕,前世今生,她只以为郁珩是个体弱多病之人,从不知他还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郁珩紧张的问:“可曾受伤?”
沈妤摇头:“是景王派的人吗?”
郁珩顿了顿道:“他们不是京城之人。”
只见元骁一扬手,天空炸开一片绚烂的烟花。
他这是通知他们的人赶来。
而沈妤先想到的是,这样是不是会暴露郁珩的势力?
才一会,就听沈婵喜极而泣:“有人来救我们了。”
沈妤一瞧,果然有许多灰衣护卫涌过来,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沈妤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可以逃过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