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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愕了一瞬,然后齐齐向沈妤行礼。
沈妤面露悲悯,轻声道:“诸位不必多礼,我今天是来为怀宁公主上柱香的。”
众人嘴角抽了抽,心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谁不知道沈家是宁王的人,和景王是死对头,更别提怀宁公主的死还和沈妤有点关系。即便是崔葇害死的怀宁公主,但也是为了对付沈妤。
沈妤不但没有找个借口不来祭拜,反而还做出一副可怜可惜的样子。
沈妤好像没看出众人的心思,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香,拜了拜,插到了香炉中。周围香烟缭绕,充斥着呛人的香气,还有诵经的声音。
过了一会,沈妤道:“诸位自便,我先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俱都行礼相送。
从头到尾,沈妤都保持着悲伤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怀宁公主的交情多深呢。
沈妤原想着能在这里遇到怀庆公主,但是并未见到,虽然觉得遗憾,但是并不觉得难过。她想,她和怀宁公主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再也无法和从前一样了。
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迎面走来一个人。
沈妤垂着眼睛,入目的是一身素净的衣衫,和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想来是个中年妇人。果然沈妤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又疲惫的脸,眼角还有明显的皱纹,正是永城侯府的大夫人,崔葇的母亲。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长兴侯夫人。
面对两人难看的脸色,沈妤面不改色,客气的给两人行了晚辈礼:“崔大夫人,陆夫人,你们也来给怀宁公主上香吗?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退。”
沈妤还未迈出一步,陆夫人就冷冷道:“宁安郡主身份尊贵,我们可受不起你这个大礼。”
沈妤神色淡淡:“陆夫人说哪里话,你们是长辈,自然当得起这个礼。”
陆夫人倒也罢了,她是长兴侯夫人,身上是一品诰命。崔大夫人的夫君还未承袭爵位,身上的品级自然比不得沈妤。
她一看到沈妤这张脸,就想起惨死的崔葇,自然而然的对沈妤充满了怨恨。
若非是因为沈妤,她的女儿怎么会由一个千娇万宠的名门闺秀变成一个深闺怨妇?若非是因为沈妤勾走了陆行舟的心,她怎么会几次三番下手对付沈妤,又怎么会屡次败于沈妤之手?她甚至觉得,崔葇惨死大牢,就是沈妤一手策划,是沈妤因为围场上的事报复崔葇。
可怜她的女儿还那么年轻,就失去了性命,甚至连丧事都格外低调。因为她是罪人,所以崔家遭受了许多嘲讽和唾骂。
这一切都是拜沈妤所赐!凭什么她的女儿死了,沈妤还能好好活着呢,凭什么!在她眼里,沈妤就是害死崔葇的凶手!
她越想越愤怒,第一次失了端庄沉稳,冷笑道:“长辈?我可当不起郡主一声长辈!按理说,我身上的品级比你低,我合该向你行礼才是!”
说完这句话,她就像发泄什么一样,向沈妤行了一礼。
周围人来来往往,自然看到了这一幕,有人目露惊诧,有人则是饶有兴趣,倒像是看好戏。
沈妤像是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崔大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何处得罪你了吗?”
崔大夫人目中的火苗在烈烈燃烧,声音勉强压制住怒意:“宁安郡主还怕得罪谁,在这京城之中,你还有谁不敢得罪的?”
沈妤的目光在两边扫视了一下,淡淡挑眉:“崔大夫人这话,我可听不懂,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出宫了。”
说着,她就转身离去。
“沈妤,你别走!”崔大夫人叫住了她。
沈妤并不回头,驻足道:“大夫人还要什么要说的吗?”
崔大夫人怒声道:“你害死我女儿,就这样算了吗?”
沈妤转过头,神色冰冷:“崔大夫人,请慎言。人人皆知,是崔葇为了陷害我杀死了怀宁公主,后来她又在大牢畏罪自尽。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崔大夫人见她毫不心虚的样子,气血上涌:“沈妤,你……你简直是胆大妄为,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为所欲为!”
沈妤淡淡道:“我知道崔大夫人爱女心切,如今世子夫人丧命,您忧思过甚,以至于心神恍惚,胡言乱语,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攀咬别人。陆夫人,您说是不是?”
陆夫人一看到沈妤就想到躺在床上的长兴侯,还有同样凄惨的陆行皓,她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打死沈妤才好。
但是她想着陆行舟的话,只能尽量沉住气。她瞥了沈妤一眼,对崔大夫人道:“宁安郡主可是我们能随意招惹的?今天既是来祭奠怀宁公主,咱们就快些进去罢,不要耽搁郡主的时间。”
沈妤唇边挑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果然,还是陆夫人通情达理。既然陆夫人这么说了,那我就先行离去了。”
说着,她不再停留,缓步离去,微风吹拂,她衣袖翩翩,显得更加矜贵优雅。
崔大夫人不再掩饰怒容:“这个贱——”
陆夫人拉住她的袖子:“这里可是宫中,要谨言慎行。”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太过伤心,崔大夫人眼睛盈满泪水:“她把我女儿害死了,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每天晚上,只要我闭上眼睛,就看到葇儿惨死的样子,她还那么年轻……”
陆夫人也是悲从中来:“现在你见识到沈妤的手段了罢,她就是如此心思歹毒的女子。”
她们痛恨沈妤的歹毒,却也不想想崔葇几人曾经设下毒计要将沈妤置诸死地的时候。她们虽然可怜,但是也可恨。
崔大夫人擦擦眼泪,愤愤道:“我不甘心,总之,我一定要替葇儿报仇。”
陆夫人叹了口气:“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要知道,沈妤可是狡猾得很。”
崔大夫人望着沈妤逐渐消失的背影,冷笑道:“她现在可是得意了,不,京城之中再也找不到向她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了。”
陆夫人心思百转,无奈的叹道:“她可不是一直这么得意吗?出身沈家,父亲又立下赫赫战功,还有一个慕容国的嫡公主做娘亲。即便沈庭早已去世,陛下看在他为国捐躯的份上,这么多年给沈家待遇颇为优厚,太后怜惜她,也对她多加照拂。更何况,她还有个做王妃的亲姐姐,怪不得人人都羡慕宁安郡主,说她命好,会投胎。”
说到此处,她四下望了望,低声道,“甚至有人私下里传言,宁王很快就要成为下一任太子了。届时,沈妤就是太子妃的妹妹,沈家就是太子妃的母族,甚至是未来皇后的母族,沈妤的地位自然又会跟着水涨船高,京城许多人就喜欢看碟下菜,谁敢得罪她?你没看见,方才路过那么多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吗?”
崔大夫人即便心里有数,却还是大吃一惊:“宁王他即便再得圣宠,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到了……”
陆夫人低声道:“放心,没有人听到,只有你我两人而已。”
崔大夫人点点头,心绪杂乱。
许是两人都有亲人折在沈妤手里的缘故,她们惺惺相惜,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两人一同前行,崔大夫人到周围一片白色,不禁又想起了崔葇:“不行,我绝不能看着葇儿这样被人害死,这个仇我必须报。”
陆夫人劝说道:“你可不要冲动,连太后都无能为力,你如何报仇?”
若是在寻常,依照崔大夫人的精明,一定能听出陆夫人话里的诱导。可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崔葇死去的模样,头脑便不怎么清醒了。
“太后知道葇儿是被人害死的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直接下令杀了沈妤。”
陆夫人劝慰道:“大夫人请节哀罢,沈妤不是能轻易对付的。我想,你还是回去和崔世子商议一下为好,夫妻两人一起商量着,总比你一个人忧虑要好。”
陆夫人明知崔世子和崔大夫人感情不深,却故意这么说。崔世子的确尊重这个嫡妻,但是也只有尊重了,他院里还有几个宠爱的妾室和通房。崔世子最宠爱的就是常姨娘,而且还和她育有两子一女。
崔世子之所以宠爱常姨娘,并非是因为她生的年轻貌美,相反,常姨娘的年纪和崔大夫人差不多大,但风韵犹存。因为常姨娘是崔世子奶娘的女儿,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一般。大多数时间,崔世子都是宿在常姨娘那里的,两人之间的相处,俨然像一对夫妻。
崔世子最宠爱的是常姨娘的女儿,精心培养崔葇,是希望她嫁个好人家,给崔家带来荣耀。可是如今崔葇死了,而且是作为罪人自尽而亡,这是令崔家蒙羞之事,崔世子虽然也难过了一阵,但很快这点难过就消失殆尽了,更多的是对崔葇的埋怨,埋怨她给崔家丢人,同时也怪崔大夫人教女无方。
这样一来,常姨娘更得意了,表面对她尊重,实际上是故意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所以,崔大夫人要想为崔葇报仇,只能靠自己,崔世子是指望不上的。
思及此,她对崔世子多了几分埋怨,神色黯淡下来:“我知道。”
陆夫人一看,就知道崔大夫人的心思。她不能亲自动手杀除掉沈妤,却可以利用别人。崔大夫人和沈妤仇怨已深,她是有理由谋害沈妤的,届时自己就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思及此,她心情好了许多,却还是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快去祭奠怀宁公主罢。”
两人正想着除掉沈妤的大计,这一边,沈妤被一个内侍拦了下来。
蓝衣内侍道:“郡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沈妤颔首:“请带路罢。”
因着进宫不能携带婢女,所以沈妤只有孤身一人,苏叶几人在宫门口等候。她知道,太后召见她,定然是知道她做的事了,很可能是想给她一个警告。
当然,说不定还想要她的命……
许是不小心,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突然摔倒在地。
内侍回过头:“郡主?”
恰在此时,一个粉衣宫女路过这里,正准备行礼,见此情景赶紧扶起沈妤:“郡主没事罢?”
沈妤的手撑在地上,宽大的衣裙也散落在地。她借着袖子的遮掩褪下手腕上的镯子,低声道:“你去见怀庆公主,让她两刻后去寿康宫拜见太后娘娘,若是她进不去寿康宫就让她再寻别人。”
她在赌,赌怀庆公主是一个心地纯善、顾念旧情的人,就算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会帮自己。
宫女悄悄看看两侧,几不可察的点点头,将镯子收在袖子里。扶着沈妤起来:“郡主小心。”
沈妤微微一笑:“多谢你了。”
宫女低头行礼:“恭送郡主。”
沈妤轻声道:“公公,继续带路罢。”
很快,沈妤就在内侍的引路下,来到了寿康宫,小内侍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宁安拜见太后娘娘。”沈妤敛衽行礼,声音清泠,如清泉流过石涧。
太后背对着她,修剪着花枝,没有像往常一样赶紧叫她起身。
沈妤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纹丝不动,面色极为平静。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转过身,抬手道:“起来罢。”
如同每一个上位者,充满了威严,再不见往日慈和。
沈妤起身,忍着膝盖的酸痛,道:“多谢太后娘娘。”
有女官接过剪子,又打来一盆温水为她擦手。太后坐在椅子,享受着宫人的服侍,声音淡漠:“知道哀家召你过来,所为何事吗?”
能留在寿康宫的都是太后的心腹,她自然不怕两人的谈话会传出去。
沈妤站在太后面前,神色恭谨:“请太后明示。”
太后审视着她,目光含着七分不悦和三分欣赏。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在宫中生活多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姑娘了。可惜啊,女子太过聪慧,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有些事该糊涂就要糊涂,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此看来,倒是我高估你了。”
沈妤不以为意:“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可是宁安不愿活的糊涂,只愿活的清醒,若是一辈子就迷迷糊糊的过,甚至连最起码的是非善恶都分不清,那这一辈子可真是过得没意思。”
沈妤一双眸子清凌凌的,可是太后却能感受到一股沁如骨髓的凉意,又带着极大的愤恨。许是她做了亏心事,她觉得沈妤这种愤恨就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长兴侯和崔葇的惨状,太后眼睛一眯,笑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曾经哀家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心宠爱过你的。哀家这么多孙女,独独对你如此恩宠、纵容,你也算是在哀家身边长大,就是皇室宗亲的孩子,也要让你三分,陛下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也对沈家多加照顾,你虽然只是个臣子之女,却能得到郡主的封号,甚至比有些公主活的还要骄傲张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哀家以为你会感恩,可惜,有些事你始终想不明白。”
如此虚伪的话,沈妤只觉得恶心。
她心中冷笑,温声道:“太后娘娘这么多年对宁安颇为照顾,宁安自然是感激不尽,也并非是不懂感恩的人,只是,有些事并非是那么简单的,相信你比我要清楚。”
太后转动着佛珠,摇头笑笑:“你知道一个真正聪明的人该如何选择吗?”
沈妤黛眉微扬,等着太后继续说下去。
“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缅怀过去的,而是会一直往前看,也不会自不量力想做一些无法做到的事。”
沈妤唇畔弯起:“太后娘娘的话,宁安倒是听不懂了。”
太后冷笑一声:“沈妤,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就不要揣着明白当糊涂。当一个娇蛮任性、备受宠爱的郡主不好吗,凭借你的身份,将来嫁个好人家,也无人敢欺负你,你会一辈子平安顺遂。没想到你如此想不开,竟要为着那些陈年旧事与我作对。”
沈妤笑容讥诮:“一句‘陈年旧事’就可以抵消太后的罪恶了吗?太后若是真的对我好,我自然是感激您,可是您的心思并不单纯,甚至还要让我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您对宁安的好,请恕宁安无法领受。”
太后先是恼怒,然后突然笑了:“果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原先我以为你是真的蠢笨,如今看来,你是在藏拙。你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可想过自己的下场?”
沈妤轻轻一笑:“无非是杀人灭口罢了,太后还能饶过我吗?”
“既知道自己的下场,为何还那么想不开要与我作对?”
沈妤喟叹道:“这件事陛下还不知道罢?你为何不告诉陛下呢?”
太后道:“你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从今以后,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宠爱你,如若不然……”
“会如何呢?”沈妤道,“您之所以不告诉陛下我得知了那件事,不就是要与我谈条件吗?”
“你——”太后面色冷肃。
沈妤笑容轻柔:“虽然陆行舟的身世不光彩,您怕引来闲言碎语不敢和陆行舟太过亲近。但是您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的,尤其是他这条命。陛下最爱惜他的名声,若是全大景的人都知道他和庶母暗通款曲,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还杀了先定远侯,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为了证明陆行舟不是他的儿子杀了陆行舟呢?”
“沈妤,我果然是小瞧了你!”太后怒极反笑。
沈妤轻飘飘道:“太后娘娘手眼通天,能顺利生下一个儿子,还能让长兴侯心甘情愿的为你养儿子,也算是你的本事了。说起来,长兴侯和陆行舟一样,都是个痴心人,原先他钟情沈妗,现在么——”
沈妤巧笑嫣然:“太后娘娘许是不知,陆行舟曾对我说过,他那条命都可以给我呢。”
太后霍然起身:“你想做什么!”
沈妤笑容微微收敛:“太后放心,我不会真的要他的命。”
太后冷冷笑道:“你威胁我。”
沈妤但笑不语。
“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太后道。
沈妤道:“这一点,宁安和太后娘娘还是很像的,我也很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被仇人威胁。”
太后盯着沈妤看了一会,笑出声来:“你可真是大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哀家说话!”
可惜啊,太可惜了。说实话,她还是很欣赏沈妤的胆量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弄这些诡计,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若是沈妤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她还是愿意宠着她的。
没想到,她隐藏的这么好,还是被沈妤发现了,甚至沈妤还用陆行舟的命威胁她。站在她这个位置,受万人敬仰,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唯一的弱点就是陆行舟。
而沈妤恰恰就抓住了她这个弱点。
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儿子,所以只能投鼠忌器,即便恨不得立刻杀了沈妤,也不能告诉皇帝。
沈妤笑道:“我想,其中的利害关系您已经想清楚了,就不用我多说了,若是您想让陆行舟活着,就不要轻举妄动。”
太后声音带着凉意:“既然进了寿康宫的大门,还想要活着出去吗?”
沈妤似乎毫不惧怕:“哦,太后娘娘要赐死我?”
太后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总之,不会是哀家杀了你。”
沈妤轻叹一声:“太后娘娘还真是心狠手辣,不愧是帮着陛下登上皇位的女人。”
太后挥挥手,房嬷嬷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是一只白玉酒壶,隐隐可见里面有酒在晃动。
房嬷嬷斟了一杯酒,递给沈妤:“郡主,请罢。”
沈妤垂眸,看着面前的酒杯,挑唇笑笑:“太后真的要杀了我?”
“不要挣扎了,也不要拖延时间,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太后笑道。
沈妤心下一沉:“太后此言何意?”
太后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是个狡猾的人,不会没有准备的就来到寿康宫,想来,你定然安排了人来救你罢?”
沈妤一怔,嗤笑一声:“到底还是瞒不过太后的眼睛。”
房嬷嬷举着酒杯,道:“郡主,您是自己喝了这杯酒,还是要奴婢喂您呢?”
见沈妤不语,她又道:“太后心知您是个聪慧的姑娘,所以已经吩咐人把守好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无论你请了谁来,都救不了你。”
说着,她又让酒杯更靠近了沈妤:“郡主,您还是喝了罢,不要让奴婢为难。”
沈妤手一挥,打翻了这杯酒,冷笑道:“虽然我只是个臣女,但是太后也没有权利随意处置我。”
房嬷嬷又拿了一只酒杯,重新斟满:“郡主,您怎么还看不清您现在的处境呢。就算你死了,太后也会给你找个理由,外人看来您的死绝不会和寿康宫沾上一点关系,您明白了吗?”
说着,又将酒杯递到她面前。
“郡主若是不喝,奴婢也只能得罪了。”
她挥挥手,几个宫女上前来,抓住沈妤的胳膊,方便房嬷嬷将毒酒喂下去。
沈妤目光凌厉,直视着她。房嬷嬷笑了笑,掰着她的下巴,冰凉的酒杯碰到她的嘴唇,沈妤紧紧咬着牙,奋力闪躲着。
房嬷嬷见此,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根针,想逼着沈妤张口。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房嬷嬷手上的酒杯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下一刻摔到了地上,杯中的毒酒流淌到了她脚下,染湿了她的鞋尖。
“这是怎么回事?”房嬷嬷惊诧的回头看向太后。
这时候,又是‘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步履匆忙的走进来,甚至根本看都不看太后一眼就到了沈妤身边。
他身材颀长,美如冠玉,如清风朗月一般清冷的令人不敢直视,不是郁珩又是谁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妤一会,关切道:“没事罢?”
沈妤笑着摇头:“我知道你会赶来的。”
郁珩见她无事,放心下来。当他看到脚下破碎的酒杯时,面色突然变得冷沉。他一抬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支银针就刺进了房嬷嬷的肩膀。房嬷嬷痛的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呼吸凝重。
太后面色一寒:“楚王,你这是做什么?”
郁珩沉声道:“区区一个奴婢,竟敢对宁安郡主无礼,自然要给她一个教训!”
太后怒从心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房嬷嬷是她的心腹,郁珩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教训房嬷嬷,分明是故意打她的脸。
但是她奇怪的是,郁珩怎么会及时赶到,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但是细细一想,她和皇帝本就防备郁珩,郁珩能平安活到二十岁,岂会是简单的人?再一想到郁珩接二连三的救下沈妤,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忽而笑了:“原来如此,原来你们两个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郁珩看似面容温和,眼底却如同凝结了一层寒霜:“话别说的如此难听,我和阿妤男未婚女未嫁,我接近她有何不可?总比不得太后娘娘,和自己的儿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太后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上乌云密布,神色难堪。
她从不后悔和皇帝之间的事,这也是死死抓住皇帝、保全尊荣的手段。可是,这毕竟是乱仑,她还是要脸面的。
“郁珩!”太后冷声道,“你不要多管闲事。”
郁珩毫不遮掩道:“不知阿妤犯了什么错,太后娘娘一定要赐死她?”
太后盯着两人:“这与你无关。”
郁珩笑了:“你要杀了我最在意的人,也叫与我无关吗?”
太后讽笑一声:“郁珩,你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皇帝和哀家的仁慈,不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反倒是和沈家勾结在一起,你意欲何为?”
郁珩道:“我对大景的皇位没有兴趣,但是你要伤害阿妤,我绝不允许。”
太后指着他,突然对郁珩生出一些惧怕:“你一定要联合沈妤与我作对吗?”
“太后难道忘了当年的事吗?太后,为了权利,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为你做犯下的罪孽后悔过?”
听郁珩这么说,太后想到了德恭太子的死和太子妃的死,都是她给皇帝出的主意。原来,郁珩早就知道了……
太后脸上忽青忽白,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们……”
郁珩牵着沈妤的手:“既然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太后可要保重身子。”
沈妤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微笑道:“若是这些事传出去,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顾念旧情,替您洗脱罪名。”
当然不会!太后很了解皇帝,若是这些事真的传出去,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只会将她推出去顶罪!
所以,她不能告诉皇帝今天发生的事,至少现在不能!
房嬷嬷忍着痛站起身行至太后身边:“太后……”
太后闭上眼睛,将佛珠狠狠砸在墙上:“滚出去,全部滚出去!”
郁珩牵着沈妤走出宫门,似乎还能听到太后的怒吼声。
“你既知她不怀好意,为何还要来寿康宫?”郁珩不赞同道。
沈妤怕有人看到,忙挣开他的手:“太后召见,我能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