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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否认,他是真的想得到沈妤,尤其每次看到沈妤对待他一派疏冷的时候。他可以肯定,她对郁珩一定不是这样的,他可以想象到她面对郁珩时笑靥如花、娇俏可人的模样。
自从他知道沈妤喜欢郁珩的时候,就对郁珩生出许多敌意,即便郁珩没有登上皇位的心思,他还是不能容许郁珩活着。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宜对郁珩动手,若是沈妤知道了,只怕会恨他。再者,郁珩既然能接连救下沈妤,证明他有自己的势力,郁瑄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不甘心,但是权衡利弊之后,他只能暂且搁置此事。
思及此,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是我操之过急了,若是我在行事前多问问你的想法,或许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事实上,他知道,沈妤很可能就是故意想给他一个教训。
他太得意了,以致于他觉得他没有沈妤的帮助也一样可以登上帝位。现在好了,不但没能将景王斩草除根,还和沈妤产生的嫌隙,得不偿失。
沈妤淡淡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殿下不要再想着如何得到陛下的信任,还是想好该如何做好这个太子,如何除掉景王罢。”
郁瑄觉得,沈妤还是在嘲讽他。他也只能道:“你所言极是,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沈妤轻笑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如论陛下如何猜疑您,在他眼中,您都比景王要好得多。”
郁瑄道:“我明白,汤敬业……”
沈妤道:“如今殿下正在风口浪尖上,我想还是过些时日再让他出现罢,您以为如何?”
郁瑄心下郁闷:“我也是这样想的。景王他当时真狼子野心,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在做准备了,好在你及时派人救下了汤敬业。”
沈妤笑了笑:“凡事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郁瑄心里无比后悔,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还是要顾好眼前的事。
想了想,他道:“关于北缙和大景和亲一事,你是怎么想的?三王子他果真去侯府拜访了?”
沈妤唇畔勾起,神色带着冷嘲:“是啊,没想到那个三王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一大早就去府上拜访祖母了。”
郁瑄手一抖:“太夫人他怎么说?”
沈妤挑挑眉:“自然是拒绝的。”
郁瑄皱眉:“三王子突然想让你和亲北缙,此事不会那么简单的,你要小心。”
“自然。”沈妤平静地道。
郁瑄摇摇头:“只怕有人背后使用什么卑鄙手段,或者用国家大义要挟你。”
沈妤扯了扯唇角:“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郁瑄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
是啊,有郁珩在,怎么会容许她和亲北缙?
沈妤站起身:“既然殿下身体并无大碍,我就先告辞了,也好向祖母复命。”
说完,她施了一礼,换了一副温柔的嗓音:“舒姐儿,要不要和姨母一块去看你娘亲?”
舒姐儿认真的摆弄着九连环,闻言很是苦恼道:“还没解开。”
沈妤微微一笑,拿过九连环,没一会就解开了:“这不是解开了吗?”
舒姐儿灵动的眼睛亮晶晶的,撒娇似的扯着沈妤的袖子:“姨母教我,姨母教我。”
沈妤逗她:“可是姨母要去你娘亲那里呢。”
舒姐儿拽着小裙子,又看看倚在床上的郁瑄,有些为难。
郁瑄难得露出一个出自真心的笑容,温声道:“爹爹要睡觉了,你和宁安去寻你娘亲罢。”
舒姐儿立刻跳起来,笑容十分灿烂。她拽着沈妤的手就要走,可是又意识到这样不好,便返回郁珩床前,小手拍了拍他的被子,娇声道:“那爹爹好好睡觉罢,我不烦爹爹了。”
郁瑄唇角微翘:“去罢。”
舒姐儿露出一口乳牙,拉着沈妤走:“姨母快带我去玩。”
沈妤对着郁瑄微笑颔首,郁瑄看着她走出房门,目光冷了下来。
沈妤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再看看活泼可爱的舒姐儿,心生感叹。
郁瑄啊郁瑄,有那么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聪明乖巧的女儿,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儿子,你还不满足吗?为何要去抢夺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厌恶皇子争权夺势,毕竟没有哪个皇子甘居人下,只是她讨厌伪君子,郁瑄表面温润如玉,没人想到他的内心和皇帝一样龌龊。
回到海棠居,舒姐儿一蹦一跳的到了沈妘面前。她乖乖的趴在沈妘床边,没有让沈妘抱她。还把耳朵贴在沈妘的肚子上:“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
沈妘笑容温柔:“快了。”
舒姐儿咯咯笑着:“那弟弟一定要快点出来,我要陪着他一起玩。”
沈妘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吵到你爹爹了?”
舒姐儿扁扁嘴:“才没有,爹爹说他要睡觉了,我这才回来的。”
她似乎想起来什么,跑到沈妤那里:“姨母教我。”
沈妘笑道:“怎么了?”
沈妤微笑道:“我答应她,若是她能解开九连环我就带她出去玩。”
沈妘莞尔:“她才多大,怎么解得开。不过,她的确在府上闷久了。”
沈妤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搂着舒姐儿:“花朝节快到了,姐姐想让我带舒姐儿出去散散心?”
沈妘道:“正是如此。届时有许多夫人姑娘和公子都去游玩,你也去,别在府上闷坏了。”
“可是姐姐就要临产,我不放心。”
沈妘笑道:“稳婆请了好几个,早就在府上候着了,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很担心你呢。”
“我?”沈妤好笑道,“姐姐担心我什么?”
“你别想瞒我,我可是听说了,那个北缙来的三王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陛下求娶你。”
沈妤垂眸一笑:“陛下不是没答应吗?”
沈妘失笑:“我知道陛下没答应,祖母也没答应,但就是担心对方不死心啊。毕竟我们阿妤生的漂亮,又大方典雅,我若是男子也会心动的。”
“姐姐。”沈妤娇嗔,“你又拿我打趣。”
“好,我不说了。”沈妘宠溺的道。
这时,一个婢女拿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娘娘。”
沈妘招招手:“阿妤,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沈妤笑道:“姐姐又要送我什么好东西?”
婢女将上面的绸子掀开,却是发现下面是一件锦绣衣裙。她用手抚了抚:“姐姐,这是……”
沈妘道:“闲来无事,给你做了件衣裳,我突然想起,我已经许久没有给你做衣裳了,女红都退步了不少。”
无论是侯府还是宁王府,都是不缺绣娘的,沈妘自然可以不必做这些,但这是她对沈妤的一片心意,弥足珍贵。
沈妤心下感动,道:“姐姐怀着身孕,怎么能费心做这些呢?春雪和春柳也是,怎么不知道拦一下?”
沈妘笑道:“你不知道,我整日闷在府上,无事可做,实在是心中烦躁,所以干脆做些绣活。尤其我快要临产,时常觉得心中难以安宁,做做女红,心里反倒是平静了些。”
沈妤抿唇:“姐姐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沈妘道,“你试一试,让我看看。”
沈妤不想辜负她一番美意,道:“好。”
话音刚落,春柳和春雪就进来了:“娘娘,郡主,那两个带头在府上传播流言的丫头找到了。”
沈妤看了沈妘一眼,淡淡道:“带进来罢。”
少倾,两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女子就被推进来了,春柳和春雪都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沈妤微微掀起眼睫:“就是你们故意传播流言,让太子妃听到的?”
两人瑟瑟发抖,跪倒在地:“奴婢……奴婢……”
沈妤神色疏懒:“还是说实话罢。姐姐善良仁慈,素日不忍心严厉责罚你们,我的眼睛可是揉不得一粒沙子。敢乱嚼舌根的仆婢,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这呢?”
她们自然不会以为只有被赶出去这么简单,按照这位的脾性,很可能会将她们打掉半条命再丢出去。而一向和善宽厚的沈妘,也没有阻拦。
咬咬牙,一个婢女道:“就是今天早上,贤妃娘娘得知殿下病了,让她身边的带着太医来为殿下诊治,还送了好多药材。可是那位女官却找上了我们,给了我们一锭金子,让奴婢在府上传播流言,还务必要让太子妃听到。”
另一个婢女也附和着:“是,就是那个女官装扮的女子指使我们这样做的。她是贤妃娘娘的人,奴婢不敢得罪,只能听从……求宁安郡主饶我们一回,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沈妤冷冷一笑,都这个时候了,傅贤妃还不消停。若是她猜得不错,傅贤妃是要‘去母留子’。故意要沈妘听到那些流言,好让沈妘受到惊吓早产,届时就和前世一样,造成沈妘难产的假象,害死沈妘,留下孩子。
但很不幸,前世那个孩子生出来就死了。
她紧紧抿着唇:“姐姐,这是太子府的下人,应该由你处置。”
沈妘明白沈妤的意思,道:“将她们赶出太子府就好。”
两人呆若木鸡。
“还不滚吗?”春雪厌烦道。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甘心,但是为了这条命,只能老老实实出府。
沈妤嗤笑:“殿下成了太子,如今府上人心浮动,各怀心思,姐姐有孕在身,一时无法管教她们,她们却是越发猖狂了。”
沈妘有些怔忪:“阿妤,她们说是贤妃……”
沈妤深吸一口气:“是,姐姐没有听错,就是贤妃身边的女官指使她们这么做的。”
沈妘面色发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她一直不满意我,也不至于这样……”
“事到如今,姐姐还不明白吗?先是逼着姐姐给殿下纳侧妃,又是想霸占舒姐儿想办法离间你们母女之情,现在还要见缝插针,意图让你在惊慌之下早产。她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啊,觉得你不是傅家女儿,却是占了太子妃和未来皇后的位置,想除掉你为傅家女儿腾位置。”沈妤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嫉妒姐姐。”
沈妘紧紧蹙眉:“嫉妒我什么?”
“嫉妒你比她过得好,嫉妒你能做正妃,将来可以做原配嫡后,而她永远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妾罢了,就连亲生儿子也要叫别的女人母后。”
沈妘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有些颤抖:“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没想到她会置我于死地。”
沈妤嘲讽道:“她这种人会喜欢谁呢,她喜欢的只有自己,巴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也根本不能容忍亲生儿子和妻子感情好。”
沈妘愣愣的看着她:“你是说贤妃她是见不得殿下待我好?”
“事实如此,贤妃就是依赖自己的儿子,宝贝自己的儿子,见不得她儿子对另外一个女子关怀备至。”
想了想,沈妘道:“我以前只以为贤妃她因着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对殿下分外依赖,没想到她如此见不得我和殿下好。”
沈妤淡淡道:“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在她眼里,儿媳不过是用来生子的工具罢了,她不希望任何女人占据她儿子的心。”
沈妘表露出些许嫌弃:“这种母爱,也太……太无法令人理解了。”
沈妤笑道:“这有什么,我还听说过,有个人家的妹妹因为和一母同胞的兄长感情太好,受不了兄长会对别的女人那么好,直接算计着害死嫂子的故事。”
沈妘叹道:“这种亲情实在是太扭曲,也太可怕了。”
“外面的天空那么广阔,自然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沈妤嘱咐道,“姐姐,你现在是有孕的重要关头,可不能马虎。”
“我明白。”沈妘长叹一声,还未从傅贤妃过于依赖儿子的事上回过神来。
沈妤问道:“姐姐,你有孕期间,谁在管家?”
“是傅侧妃。”
沈妤笑了。
沈妘道:“你笑什么?”
沈妤似笑不笑:“既是她在管家,难道不知道府上的流言蜚语吗?”
春柳略一思考,道:“五姑娘的意思是,傅侧妃是故意的?”
沈妤笑笑:“她可是看着贤妃的脸色过活的,就算知道贤妃的打算,也不能拆贤妃的台。再者,她若是动手,查到她头上,一定会被殿下惩罚、彻底厌弃,可若是贤妃动的手,殿下只会包庇。若是除掉姐姐,她的手可是干干净净。府上这位侧妃,也是有些小聪明的。”
春柳提醒道:“五姑娘,现在殿下成了太子,傅侧妃已经被册封为良娣了。”
沈妤微笑道:“姐姐,你现在知道这位傅……良娣是什么人了吗?”
沈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她才道:“有件事,我怕你为我忧心,便没有告知你。”
“何事?”
春柳低声道:“回五姑娘,前几天奴婢看到菊香院那边瞧瞧请过府医,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沈妤打量她一眼,微笑道:“你是想说,傅良娣怕是有孕了?”
春柳紧紧抿唇。
沈妤道:“想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姐姐会害死她的孩子,故意多隐瞒一些时日。”
春雪愤愤:“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算计着害死太子妃娘娘,意图却而代之,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脸敢肖想娘娘的位置。”
沈妤语气和缓:“自然是傅贤妃了。”
沈妘眼睫颤动:“阿妤……”
沈妤安慰道:“姐姐莫要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当然,傅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她又怕惊扰沈妘,就暂且不告诉她了。
又在太子府多陪了沈妘一会,沈妤才离开。
一上了马车,沈妤就问道:“人追到了吗?”
苏叶道:“那两丫头一出府,奴婢就将她们劫走了,经过审问,她们承认的确撒了谎,指使她们的人是傅柠。”
沈妤似乎在意料之中:“果然如此。都变成那副鬼样子了,还是不消停。”
“姑娘要怎么教训她?”
沈妤笑意深深:“还不到取她命的时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气好像突然开始便暖,不久后就到了花朝节。
花朝节也称花神节,每到这个时候,大家便喜欢去郊外游玩赏花,到了晚上还会提着‘花神灯’游行,热闹非凡。
这样喜庆热闹的节日,就算沈妤想赖在家里,太夫人会将她‘赶’出去,所以沈妤就和沈婵、沈婳一同去了郊外。
马车里,沈妤掀开帘子一角,只见外面芳菲盛开,绿树红花,上面挂着五色彩笺,红绳系在花树上。游人如织,结伴而行,还有女子剪彩为花,戴在发间。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很快,就到了郊外,苏叶掀开帘子指着前面道:“姑娘,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做什么?”
沈妤声音含笑:“想来是官府的人出郊劝农了。”
下了马车,一行人走到人多的地方。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时节,四周绿树环抱,枝繁叶茂,阳光也温暖了许多,从细嫩的枝叶缝隙中筛下来,投落到地上,形成细碎斑驳的光圈。风一吹,各色花瓣扑簌簌飘落下来,香气清新自然。不远处水流潺潺,叮咚作响。
沈妤迎着春风,望着远处的天空道:“此地清幽,倒是个好去处。”
苏叶笑道:“若姑娘喜欢,得空的时候奴婢陪着您多来这里游玩。”
紫菀撇撇嘴:“我看是你自己想来玩罢。”
舒姐儿穿着一身粉蓝色的衣裙,梳着双髻,头上带着绒花,小脸红扑扑的。她拉着沈妤的衣服,指着一棵树:“我也要。”
沈妤四下环顾,发现许多姑娘都往树上挂起了彩纸。她将舒姐儿抱起来,吩咐紫菀给把彩纸和红绳给舒姐儿,道:“姨母抱着你,你挂罢。”
舒姐儿欢快的笑着,过了许久,才在树枝挂好彩纸。
沈妤抱了她太久,手臂很酸。可是舒姐儿却是很喜欢这个玩法,缠着沈妤要挂更高的树枝。
沈妤犹豫着是不是该叫一个护卫抱着她举高,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妤回首,看见是严卉颐和周陵,还有一个成桢。
几人相互见了礼,沈妤终于能缓解下手臂的酸痛了。
“我以为卉颐成了亲已经没有闲情逸致再出来游玩了呢。”
严卉颐明显想避开这个问题,轻笑:“还不是想着或许能遇到你?”
两人正在闲谈,舒姐儿等了许久,却是不乐意了,一直摇着沈妤的手,奶声奶气的道:“姨母,姨母……”
沈妤的一颗心都要化了,她弯下腰摸摸她的脸:“可是姨母抱不动也抱不高你呀。”
却听有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帮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