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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慧捂着嘴直乐,这时,从红玫瑰舞场走出两对男女,都是女的挎着男人的胳膊,边笑着边朝马路对面走过来。看到他们过马路,秋慧连忙将烟托盘的绳子挂在脖子上,跑过去向那两对男女推销香烟。其中有位男士还真掏钱买了,秋慧笑着回来:“你看,又卖了两包哈德门,我得到红玫瑰里面去啦!”
“你经常去舞场卖烟吗?”郝运随口问。
秋慧说:“当然了,舞场和夜总会里的人最喜欢抽烟。”
郝运笑着:“这么说你跟舞场的人都很熟喽?”秋慧更得意,说这附近的六七家舞场和夜总会她都很熟,也有很多常客买烟。
听了她的话,郝运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她是否认识红玫瑰舞场的老板,有没有一个叫韩成的人在这里管事。秋慧说:“你是说韩经理吗?比你年纪大一点儿,大家都叫他韩经理,连六爷也对他点头哈腰的!”
“六爷?”郝运问。秋慧说六爷是在舞场里管事的,韩经理不在的时候他说了算,大家都叫他六爷,只有韩经理称他为老六。
“见过那个韩经理的老婆没?”郝运连忙问,又大概描述了夏玉玲的外貌。
秋慧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从来没看到韩经理带女人来舞场,倒是经常带不一样的女人离开舞场,都是舞场里的歌女,他们叫歌星。”郝运心想,看来这个韩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为人吝啬、爱告密,而且还好色。
“郝大哥,你问韩经理的老婆干什么?”秋慧说。郝运扯了个谎,说是从鞍山来的,想跟这红玫瑰舞场的老板韩经理合作生意,但他不太同意。这次就是特地来奉天找他,想换个思路,先从韩经理的老婆入手,讨好她,看有没有机会。
秋慧显然不太懂:“合作生意我不明白,我能帮你干什么?”
郝运问:“你知不知道那个韩经理的家在哪?”
“我不知道,”秋慧摇摇头,又说,“但他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因为我经常从舞场跟他一块出来,看着他往满铁公所那边的胡同里走。郝大哥,下次你可以趁韩经理出来的时候在后面跟着!”
郝运摇头:“刚才我就看到韩经理出来了,可他太警觉,老东张西望的,我怕被他给认出来。”秋慧连忙说那好办,下次我跟着他,看他的家到底是不是在满铁公所那边。郝运大喜,又掏出两毛钱要给她,被秋慧拒绝。郝运问她爱不爱吃粽子,秋慧连连点头,郝运就去胡同口,买了十个粽子让秋慧带回家给父母尝尝。
秋慧手里拿着装着十个粽子的纸袋,很感动:“郝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这也是应该的。”郝运回答。
看着秋慧端着烟盘走进红玫瑰舞场大门,坐在门口的光头壮汉叫住她,拿了一包香烟,但并没看到付钱,秋慧进去了。郝运慢慢转身,叫了辆人力车,从大南门回到小东门外的旅社。
第二天中午,郝运坐人力车来到四平街的故宫对面,这里有个“奉天长途电话局”,是奉天市唯一的电话局,进去后郝运看到大厅有一趟很长的木桌,上面摆着几十部黑色的电话机,每两部之间都用隔板分开,电话机前都放着木制的板凳,大概坐了十五六个人,正在打电话。郝运找到工作人员,问给奉天市内打电话在哪,得知了地方后,郝运拐到最靠墙边的那几个位置,这才看到上方挂着“奉天市内”四个字的小牌子。
虽然郝运在很多场合都见过西洋钟表,比如台安县的陈老板笔庄,四平街的胡魁章笔庄和奉天驿车站,但显然民国时期的人并不习惯用分钟来计算时间。就拿这电话局来讲,打给市内的电话并不是按分钟计费,而是按次。看到有人来打电话,工作人员就先收一次的钱,再帮你接线。通话到固定的时间就会自动断掉,想再打还得重新交钱。
市内的电话每次三毛钱,算是很贵的了,郝运交了钱,让工作人员帮着要了《盛京时报》的号码,打过去一听,仍然是吴主笔接的。他告诉郝运:“白经理还没有放出来,在警察署关着呢!我昨晚托人去问,那个在鞍山驿被你打伤的外国人有些背景,好像是鞍山一座铁矿的总经理,是英国人。”
“铁矿的总经理?”郝运问,“很有势力吗?”
吴主笔说:“应该是吧,反正警察署的人都对他礼让三分,看来这事还挺麻烦的。我得继续托人去解决,实在不行就要给在日本的中岛先生打电话了。”
郝运知道他所说的中岛先生就是《盛京时报》的创办人中岛真雄,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给报馆惹来这么多麻烦。”
“没关系,”吴主笔说,“你在危难时挺身而出,也算是有中国人的气节,这边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在什么地方?张一美想要跟你见个面。”
郝运说:“我暂时在大东门外的大东旅社。”
挂断电话后,郝运忽然想到,报馆的人会不会以此想找到自己,再供给警察署?他相信张一美不是这种人,但难保吴主笔不会,虽然他之前因为署名的事做得很公正,但现在不同了,惹出这么大的祸,说不定吴主笔为了解救领导,就会把自己抛出去。于是,郝运乘人力车回到大东门,但并没直接回旅社,而是在“大东旅社”斜对面的胡同里躲着。这胡同口有两家店铺,一家回民开的包子羊汤馆,一家估衣铺。郝运不懂什么叫估衣铺,只看到店铺门口用短竹竿高高地挂着一件长袍,但从样式来看并不是民国时期,也就是自己穿的这种,而像是明清的,微风吹来,那件长袍就随风乱飘,看上去像是个人,有些吓人。
郝运中午就在羊汤馆吃的,他特意挑了个进门靠墙的座,这地方刚好能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的大东旅社。他故意吃得很慢,那碗羊杂总共加过七八次汤,最后喝得肚子都快爆开,也没看到有可疑的人进旅社,只好结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