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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月真气涣散,这是她最后的一剑,对宋宴而言,这是致命的一剑,她素来下手快准狠,刺进皮肉,刺穿脏腑,刺透了这一生!
宋宴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强撑着意识的女人,这还是当初那个,一直跟着他,打不走骂不走,死也想死在他身边的靳月吗?
他张了张嘴,想问她,他不再疼顾若离,不再让她试毒,也不再让她去为他拼命了,可以对她好,想要什么都给她,她会不会动容?
可是一张嘴,唯有满嘴的血色,染红衣襟。
靳月的身子率先往下坠,握剑的手亦跟着松了,她知道,他必死,所以她所有的意志瞬间便散了。
腰间颓然一紧,宋宴圈着她的腰肢,无力的伏在她的身上,“如果、如果当年,没有顾若离,如果当年娶了你……便好了!”
落地的那一瞬,明珠和月照拼死扑了上去,接不住自家主子,那便当肉垫吧!
只是这样砸下来,委实分量不轻,毕竟靳月的身上,还伏着一个宋宴,底下的月照和明珠当场便晕死过去,所幸……接住了!
剑,愈发深入。
这会只剩下一个剑柄在外,剑身悉数没入宋宴的身子,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靳月,“我终是、终是见不得你,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儿女成群的模样……就当你已与我白头!”
顾殷与曹居良冲过来,却只听得宋宴临终前那一声低语,“月儿,我带你走!”
“宋宴!”顾殷厉喝。
宋宴被顾殷丢掷出去,狠狠落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只是靳月也好不到哪儿去,腰腹间鲜血淋漓,宋宴……是真的要带她走!
“月儿!”
“公主?”
忽然间的一声惊呼,“月儿!”
傅九卿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一张脸煞白得比以前发病时还要吓人,他疯似的掀开被褥,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上,快速冲向了门口。
站在檐下,夜风拂面,稍稍清醒。
可是……
“公子,不知道为何,两位小主子一直啼哭不休,靳大夫瞧了,也说没什么大碍,可就是不知道缘由!”霜枝急急忙忙跑来,眼眶发红。
跟着靳月这么久,霜枝心里是有感觉的,这两位小主子,怕是有点“母子连心”吧?
莫不是……莫不是少夫人在大周出了事?
可转念一想,不对不对,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武功那么好,又有明珠陪着,回到了大周还有月照和女子军,怎么可能出事呢?
傅九卿抬步就走。
“公子,那小主子怎么办?”霜枝哽咽着急问。
傅九卿头也不回,“让靳丰年盯着,我入宫一趟!”
“公子,鞋!鞋!”君山提着鞋子,在后头紧追。
主君自然是不允许傅九卿离开北澜的,别说是北澜,饶是石城也不许踏出半步,甚至下令,封锁石城,不许放走一人!
总不好说,不许放走七皇子吧?儿媳妇跑了,儿子跟着跑,主君面子上过不去,不管活到多大年纪,总归是要脸的。
那一夜,石城内发生了动荡。
当然,也不算真的动荡,跟之前的八皇子之乱是有区别的,这一次是七皇子单枪匹马的闯城门。
谁都没想到,包括主君也没想到,自己那个病怏怏,风一吹就会被吹出窗外的儿子,策马在前,长兵在手,一往无前,所到之处,无人能拦。
傅九卿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动过手了,最近的一次,貌似是亲手杀宋云奎,因为旧伤在身,动辄触发寒疾,可能会死,但是现在……他无所顾忌。
梦,太真实。
梦里的靳月,浑身是血!
他受不了,足足养了两年才养活的心尖尖,捧在掌心里就怕磕着碰着,若是真的出了事,他该如何是好?就算是杀出城门,他也要回大周。
只要见到她安然无恙,他愿意回来领罚,要杀要剐,都没有任何怨言!
谁也挡不住他,谁也拦不住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要走……
“七皇子……七皇子闯出去了!”
“公子快走,奴才殿后!”君山高呵。
快马加鞭,傅九卿头也不回。
主君站在城门口,气得直跺脚,别人是“女大不中留”,到了他这儿便成了“儿大不中留”,尽出情种?!
殊不知,大周的京都城内,也是闹腾起来了。
曹居良吃了点药,就开始领着人在宫内外,城内外搜捕叛军。
宋宴的影子军悉数出动,在宫内烧杀,但因为群龙无首,又早早的被宋玄青察觉,做了相应的安排,所以这帮乱臣贼子没能得逞,被很快的压制下来。
太医院是最为忙碌的。
最先来的是夜侯,抱着血淋淋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元禾公主,然后……皇帝来了,太后来了,连玉贵妃也来了,这宫里宫外最尊贵的人,齐聚太医院。
太后老泪纵横,瞧着床榻上面如死灰,连胸口起伏都甚难瞧见的靳月,差点没哭得厥过去,她这辈子在宫里熬出了头,眼见着是要瞧着子孙辈都和和美美的。
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儿,可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如何承受得了?
“如何?”宋玄青没想到会这般惨烈,询问太医之时,嗓音都在打着颤。
太医有些犹豫,行了礼回答,“回皇上的话,公主伤得太重了……”
言外之意,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
“朕命令你,必须救活她,无论如何,不惜一切,要什么朕给什么,一定要救活她!”宋玄青红着眼眶,“实在不行,就贴招医榜文,只要能救活她,朕千金万金,哪怕高官厚禄,都可以给他!”
太医也无奈,这事儿真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靳月伤得,委实太重。
饶是靳丰年回来,怕也不太容易!
“实在不行,就延着她的命,留一口气也成!”顾白衣拭泪,慌乱的拽住宋玄青的胳膊,“皇上,把靳丰年请回来,请靳大夫回来,他一定有办法!只要我们能留住月儿一口气,给靳大夫腾出时间,她一定可以活下去!”
顾殷连连点头,“实在不行,合我们数人之力,看……能不能用内力续命!” 须知当年傅九卿救靳月,也是一直用内力护持她的心脉不衰,稳住她的内伤,这才给了靳丰年救人的机会,当年可成,想必今日也能一试!
横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无论如何,必须保住月儿的性命!”太后音色惊颤,“哪怕是用哀家的性命来还,哀家也在所不惜!”
“母后!”宋玄青骇然。
太后甚少流泪,此番倒是哭了个痛快,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倒不如让靳月待在北澜,莫要回来……
天亮之前,除了太后和顾白衣,其他人皆跟着宋玄青离开了太医院,他们得准备上朝。
燕王府余孽被铲除,对朝廷而言,是大好事,让那些不安于室的隐匿乱臣,彻底死了心,不再对燕王府抱有任何的幻想。
“月儿,你定要快些好起来,你听到了吗?”顾白衣坐在床前,眼睛哭得红肿,“月儿,定要好起来,要活下去,想想你的孩子,想想傅九卿,他们都在北澜等着你回去呢!月儿,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你若是不在了,只怕是傅九卿也活不下去,月儿……”
她掌心里,靳月僵冷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太后、太后!”顾白衣惊呼,“月儿好像有反应!”
太后欣喜若狂,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白衣,莫要停下来,你便一直说,一直说下去,月儿历经那么多磨难,心智比寻常人坚韧,你说下去,让她生出求生的意念,咱们帮不了她,只能让她自己坚持下去。”
“嗯!”顾白衣拭泪,“二月,你去把皇儿抱来!”
有孩子的哭声,笑声,靳月也是个母亲,想必更能让她心存挂碍。
心若向阳,终见青天。
“月儿,你可定要撑过去啊!”太后泣不成声。
撑过去,好难,五脏俱损,肩胛骨断裂,靳月体内的真气都散了大半,女子军轮番上阵,哪怕是杯水车薪,只要能为自家大人续命,拼得一死又如何?
只是,即便如此,靳月亦没有醒转的迹象。
太医院陷在愁云惨雾之中,谁也不知道,元禾公主能不能扛过这一关,所有人都悬着心,却也只能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饶是远在边关的慕容安,也隐隐觉得近来不太对,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好似有一股气憋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整个人憋闷得厉害。
“怎么了?”裴春秋不解,“这会那么多人帮你想法子,你不是该开心才对?”
慕容安瞧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裴春秋上前,“要不,给你探探脉,别是中了什么暗算。”
慕容安还是不说话,只是烦躁的在帐内来回的走。
副将掀开帐子走进来,兀的愣了愣,转而悄然走到裴春秋身边,“我家将、军是怎么了?最近好似特别喜欢兜圈子?”
“你问我,我问谁?”裴春秋摇头,“南玥吃了几次败仗,这会偃旗息鼓,按理说应该高兴,谁知道……看他这副样子,你倒是提醒了我。”
“我提醒了你什么?”副将不明白。
裴春秋睨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猪跑圈,牛叫天?”
副将:“??”
“哎呀,这还不明白?”裴春秋瞧着他这一脸的懵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啊!”
副将上下打量他,看傻子一般看他,“那个?那个是哪个?”
“笨死了!”裴春秋叹口气,“男女欢好!”
副将恍然大悟,“你是说将、军、发、情?”
“闭嘴!”裴春秋倒是想捂住他的嘴,奈何这小子说得太快。
慕容安一记眼神横过来,凉飕飕的剜着二人,二人瞬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多说。
想了想,副将伸手,悄悄指了指裴春秋,“是裴大夫说的,跟卑职没关系!”
“唉你这小子,是谁说出口的?”裴春秋哼哧两声。
慕容安叹口气,“你们两个别胡闹了,我只是有些担心月儿,离开北澜回大周,消息都送到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到了大周,还是跟宋宴杠上了?”
“宋宴那小子,不是靳月的对手!”这点,裴春秋可以打包票。
慕容安当然知道自己妹妹有几斤几两,若是明刀明枪,他委实一点都不怕,怕就怕宋宴来阴的,“只怕宋宴狗急跳墙,无所不为!”
“这倒是,他连花绪都杀了!”裴春秋小声嘀咕。
慕容安瞧着副将,“京都城那头还没来消息吗?”
“还没有!”副将回答,“咱们远在边关,就算是鹰隼传信,也得好多日,这一来一回的,更是时日长久,估计也快了,将、军再等等,说不定就这一两天呢?”
慕容安走出帐子,内里太憋闷,他觉得有些难受。
“将、军这是怎么了?”副将瞧着裴春秋,“怎么担心成这样?元禾公主功夫那么好,能出什么事儿?”
裴春秋皱了皱眉,“别是兄妹之间的血缘感应才好,不然……那就是大事!”
靳月功夫好,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必定是大事。
思及此处,裴春秋心头微颤,靳丰年留在北澜看孩子,傅九卿也没跟靳月回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身处北澜,必定是鞭长莫及。
“要不……回去看看?”裴春秋疾步出门,“安小子,最近边关战事稍缓,军中亦有别的军医,不如我回京都城看看情况,若是靳月安全回了北澜,我马上赶回来。”
慕容安正有此意,“有劳裴大夫!”
“我马上出发!”裴春秋的速度也快,收拾了几件衣裳便走。
慕容安特意给他指了两个军士沿途护送,若是宋宴真的发了狂,伤及靳月,有裴春秋在便好多了!
目送裴春秋离去的背影,慕容安静静的站在营寨门口,眸色微沉的吐出一口气。
兀的,有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慕容安骤然低喝,“什么人,站住!”
那人瞬时站住不动,半垂着头,瞧不清楚容色。
“过来!”慕容安又道。
那人犹豫不前,半晌之后,步履蹒跚的朝着慕容安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