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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他说着望了一望我的眼睛。
我心中悬了数月的一口气总算是咽了下去,脑中懵懵的一阵响,两眼却渐渐晕出些湿润,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笑意。
还好,还好。
不幸中的万幸。
“谁把他救回来的?”我稳了稳澎湃的心神,继而追问道。
“我。”上尧君淡淡望向我,看着看着,脸上也渐而漫出一抹薄薄的暖意,像是初冬太阳撕破乌云时透下来的光,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意攀在脸上。
他的目光虽薄淡,却又有一种无形的烧灼,将我看得十分不自在。我侧了侧头,转念一过,心中渐而明朗,悄悄的确认道:“莫不是你不在紫栖宫的这几天都在为凤渊的事奔波?”
他目光一硌,徒生几分窘然,许是也未曾料到自己方才的两眼像是在我的脸上扎了根般,遂抚唇咳了咳,渐而将脸别向一边。
眼前是灼灼的芳华,翠荷托着繁花。
“嗯。”似乎过了许久,他双眸间的深邃漆黑才有一丝回过的神采,低声应答。
“你是在哪里救的他?魔域?”我欲加亟不可待的追问道。
他缓缓扭过头,望着我,眉心一撮,目光微皱,似有些不耐烦般,继而又云淡风轻的舒展开,“确实是在魔域中。”
我心中轰的一阵轩然,再也平静不下去,不自觉在袖下握紧了双拳,语气间也长了许多厉气,怒道:“我就说,魔域的那个神秘女人一定是杀人凶手,我现在就要去杀了她,为凤衣报仇!”
脚步刚冲冲的一迈,便被上尧君拽紧了手腕。我心中仇火盛盛,怒气冲天的一扭头,瞪向他,斥道:“你干什么!”
他面上淡淡,似乎早已对我这副母老虎的样子司空见惯,轻轻撒下我的手腕,语气间却是分外柔和,“她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
“凤渊的确是从魔域中救回来的,不过他是自己跑去魔界的。”他静静看着我。
“什么意思?”我道。
“那日他中了埋伏,命悬一线之际,却有幸逃出了埋伏圈,误打误撞跑进了魔界,恰好被魔域的二皇子给救了。”
千城?
我脑中如惊雷滚过,仍直愣愣的立着,心中思绪如洪洋,不知该忧该喜,只面上端了个十分镇定的样子,两眼定定的望向他,试图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躲闪的谎言影子。
却什么也没有找出来。
我应该相信他的。他待我恩重如山,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他,我也该义无反顾的相信他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凶手的线索至此后又终断了。
这芸芸大众,究竟会是谁,非得千方百计的置我于死地?
“上尧君,我想拜你为师。”我扬起头,目光坚定。
清风疏疏,携来了几瓣红莲,沾在他的衣角边,再随着袖上的纹络缓缓下滑,铺在斜阳晖光中。
他静静看了我好大一阵儿,久得我几乎要以为他会再次回避这个问题,正丧气之时,他却缓缓开了口,问道:“为什么非得要拜我为师?”
“我要变得强大起来,我要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我要为凤衣报仇!”我坦诚相告,用了很大一番力气才能将这些话说得坚韧硬气。
上尧君似有似无的一口叹气,眉目中诸多为难,浅浅蹙着眉头,淡淡的语气中也徒起了几分波澜,“你为什么非要报仇不可呢?如今凤衣的死已成定局,凤渊也已逃过这一劫,你又何苦非得再搅起一场风雨呢?”
这一段话,顿时让我的心凉了一大截。
我本以为他刚正不阿,是至今为止这天下中还肯相信我的人,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个安于现状,不辩是非的伪君子。
也许是我看错了。
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哪能碰到肯与我并肩风雨的人。
“呵,你不让我报仇,无非就是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我轻轻勾了勾唇,冷笑有苦笑,心中莫名的伤痛悲凉。
“不是。”上尧君一把拽上了我的手腕,攥的紧紧,眸中涌起波涛一瞬又安寂下来。
我能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间隐隐透出的寒意,正丝丝绕进我的血肉里,也绕进我的心里。
“不是?”我抬眸一望他,渐而双眼中都透出了些含泪的笑意,邪邪一弯,手腕处用力一甩,两袖相擦的刹那,他冰凉的手自我腕上滑下。
“我不是杀人凶手,就不会将这个黑锅背一辈子,凤衣是无辜的,她绝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我定定望着他,嘴边含着决断的笑意,继而银牙一咬,“我就算死,也必须是得与凶手同归于尽的死!”
他目色于我身上一凝,目色深深,也不见颜色,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冷冷一哼,便甩袖离开。
步子走了几步,十指尖尖,暗自狠狠掐进血肉中,有热血顺在指缝间蜿蜒的下落。奇怪的是,手上并不疼,心却反反复复的酸疼起来。
有风吹来,吹出我脸颊上一行行的凉痕,我才忽的意识到眶中热泪滚滚,如断了线斑,流到满脸阑珊。
可我为什么要哭?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哭?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他的不理解?
......
自那日后,上尧君又不见了踪影,暖儿依旧寸步不移的守着我。
我日日静坐在院子中,望着缸中的那一朵朵盛开的红莲出神。
听上尧君那段话的口吻,似乎对我报仇一事有颇多不认可。我早已跟他和盘托出拜师的真正意图,他为了阻拦我报仇,就更不可能再收我为徒。
既然如此,拜师一事就更要再多做其他的打算。凤衣的事绝对拖不得,拖的越久就越难找出蛛丝马迹,一定要速战速决。
这几日我反复猜想,老觉得上尧君的话有诸多疑点。万年前神魔大战,凤族后主祭出的红莲业火将百万魔兵烧成灰烬,正是因为凤族横插的这一脚,才让魔族的千秋功业一日间毁于一旦,照情理来说,魔族应该对凤族恨的牙根痒痒才对,千城皇子素来是城府深沉,这个时候更该明哲保身才对,怎么会铤而走险的救了凤渊?
既然上尧君是从千城手中直接将凤渊带回来的,该是与那位蒙面女子未曾打过照面,那为何又口口声声的为那个女人担保,说她一定不是杀人凶手?
我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非常,忽的一声自石凳上腾起来,惊的暖儿手中茶盏中的茶水撒了一半。
“怎么了?仙姬?”暖儿凑近我。
“我要去魔族一趟。”我双眼空空的望向前方,分外直白。
“仙姬,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神君交待过了,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暖儿慌得一把拽紧我的袖子,紧紧锢在怀里,硬硬扯着。
“暖儿,暖儿,快来陪我玩!”重重花影外,传来一串清亮的稚音,正大声的叫嚷着。
那道明黄穿花而过,渐而映入眼帘,却是临儿。
想是这些日子贪长,临儿看来竟长高了许多,脸蛋上略略的婴儿肥胖已有些消减,眉目间也大气英俊了不少。
他看到我的一刹那,脚下步子一滞,在原地顿了许久,轻轻咬了咬唇,双目通红,像只啄食的小鸟般飞快的朝我扑来,一把抱紧我的双腿,夹杂着细细哽音,道:“姑姑,你,你终于回来了。”
我鼻头也泛起丝丝酸涩,弯了弯腰,伸手将他捞起来,缓缓半蹲到地上,与他平视,笑着勾了勾嘴角。
“临儿,你要记得,你是天君唯一的孙儿,以后是要君临天下,为四海八荒做大事的人,不能哭。”我扬起手,轻轻拂落他眼角边的依依泪珠,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