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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殇阳关的离军营寨中,一座大帐依然***通明。名叫谢玄的年轻将军和嬴无翳纹枰对弈。
“今日城下对了一阵,我们死伤百人。”谢玄正在长考,随口说道。
“死伤百人?”嬴无翳吃了一惊,“敌军损伤如何?”
“死了一个,伤了一个。”
“怎会如此?”
“遇上了晋北的将星,古月衣。”
“听过这个名字,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嬴无翳点头。
“王爷好像对于敌人阵营中强手辈出深感欣喜啊,就像在清平原遇见的那个孩子。”谢玄笑。
“就像下棋,对手棋力太弱,便不好玩。但是对手棋力太强,也不好玩,便如我现在跟你下棋,觉得越来越不好玩了。”
“我以前让王爷,现在不让了而已,并非我棋力长进。”
“被你骗了那么些年,一直觉得我只要再进一步便可以在棋盘上战胜你,谁知不过是你的圈套。若你是白毅,下一步,会走在哪里?”嬴无翳也不生气,他委实输在谢玄手下太多了,也知道这个属下的脾气性格。
“关隘险峻,以白毅手中的兵力,他不会强攻。若是我,无非是截断水道、放火烧城和下毒这三条毒计,再就是引公爷出城决战,利用楚卫国重铠枪兵和息衍那个木盾机关加以围困,若是能够杀掉公爷,那么我军军心涣散,必败无疑。”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说话,谢玄盯着棋盘侃侃而谈,并无臣子该有的谨慎。嬴无翳点头,拈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盘:“你说息衍那个木盾的机关,真的封得住我军?”
“军阵之术,白毅冠盖东6,没有对手。息衍却和他并称,是依仗杂学的广博。他设计的机关,要想正面突破,只怕绝无可能,不过,”谢玄笑笑,“就算唐军的木盾墙全部展开,又能有多长?绕行过去,息衍封不住雷骑。”
“那说说你那三条毒计。”
“开拔之前,我已经查阅了有关殇阳关的宗卷。这座关隘结构极其巧妙,水源是地底的泉水,凿井三十尺才能取到,白毅如果想挖断泉脉,那么少说也要在周围一带花上一年半载勘探地形。放火烧城,是当年蔷薇皇帝硬攻的手法,那场血战过后,殇阳关里屋舍都不用木料,易燃的辎重,我也都下令藏在地下,至于下毒,一般都是下在水里,”谢玄布下一子,手法轻描淡写,“要想用毒取胜,白毅还是得先找到泉脉。”
“照你所说,我军安若大山,不必担心了?”嬴无翳跟着下了一手。
“不过那三条计,都是我所想的。白毅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名将,定有我不能及的一招!”谢玄忽然拈起一枚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砰然有声,“主公输了!”
嬴无翳一惊,急忙看向棋盘中。
谢玄笑着一推棋盘:“中盘缠斗单兵破围是公爷的长项,可惜此时四面八方是刀枪纵横,就算公爷是条狂龙,我就不信千军万马还困不死你!”
“别动别动!我再看!”嬴无翳无暇理睬他的狂言,急忙护住被他推动的棋盘,生怕落下的棋子挪动,再也不能复盘。他直愣愣地瞪着残局冥思苦想,而那边谢玄悠然笑笑,满脸轻松。
良久,嬴无翳手指一弹,棋子落回了木盒中。
“又输了。”一代霸主也微有沮丧的神情,他最喜欢下棋。
“以公爷的棋力,早三步就应该看出这盘棋走投无路,公爷最后的几步,可谓是困兽犹斗,”谢玄冷笑,所下的断语毫不留情。
嬴无翳也不怒:“你的棋力远高于我。如果上阵,十个你都不在我眼里,不过在棋盘上,你是苍鹰而我只是野兔。不过苍鹰搏兔,野兔也有蹬鹰的一搏。”
“生死关头当然不妨赌一赌,不过不到最后关头,却没有必要斗得如此惨烈。”
嬴无翳双眼一翻,目光忽地犀利起来:“你有话说。”
谢玄点头:“今天早晨接到斥候的飞鸽,华烨的风虎骑兵三万人马整装待,随时可以开拔进入天启。现在正在当阳谷口和柳相所带的两万赤旅军团对抗,柳相不动,华烨也不会动。柳相冲锋陷阵不行,排兵布阵上却是罕见的兵法家,但是要挡住华烨,只怕力所不能及。若是被击溃,只有向着西面溃退,尝试着从雷眼山脉尽头的小路盘绕回国,损失将极其惨重。”
嬴无翳点头:“丑虎确实是强劲的对手,”
“不错。东6四大名将,一龙一虎,一豹一狐,堪称各擅胜场。丑虎华烨现在不动,他的赌注,就下在‘龙将’白毅能够击败王爷上。到时候他再动攻势,可以把柳相的军团和王爷的残兵一起绞杀。”
“那剩下的诸方各是在何人身上下注呢?”
“这次盟军的诸侯中,真正下了血本的只有下唐国、淳国和楚卫国三家。下唐赌的是和楚卫攻守同盟的合约,楚卫赌的是驱逐公爷进而掌握天启城,剩下的几家不过是赌楚卫军与我军两败俱伤。他们才有趁乱而起的机会。”
“看来我们的对手,也非一块铁板。”
“不过公爷要清楚,”谢玄笑道,“他们中虽然各有矛盾,却没有一人想轻易放我们离开殇阳关!当年锁河山会盟,诸侯之所以同意公爷以天启守护使的身份占据帝都,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借机把公爷困在帝都中。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许久,十万大军,压城欲摧啊。”
“你继续说。”嬴无翳忽然笑道。
“就像这局棋,”谢玄指点残局,“公爷的棋力并不弱,中盘的杀力还在属下之上。但是公爷的布局则是一塌糊涂,虽然凭借中盘恶战夺回一点优势,却无法弥补大局上的损失。公爷用兵也一贯如此,当年仅以五千雷骑兵就占领天启城,用兵险到了极点。那一战虽然大胜,可是我军就此被困,反而失去大势。现在国中内乱,公爷又不得不放弃帝都杀回离国。原先那一着险棋就白走了。三年来风云变幻,虽然公爷霸主之名得以确立,但是并没有占据半分实地。就算公爷的后着可以奏效……”
谢玄守住了话头:“总之此时遭遇东6六国,对手营中名将如云,我们的棋不好下。”
沉思片刻,嬴无翳点头:“你说的我也曾想过。不过当初占领帝都的时候,没料到国内的局势会失去控制。真儿治国的才能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可惜老师不在了。”
嬴无翳说的是自己的老师,离国老臣李桐。嬴无翳以往出征,国内有李桐监国,所以后方稳固。李桐去世之后,嬴无翳丧失强助,不得已不委长子嬴真以重任。然而嬴真终究还是不能让狮子般的父亲满意。
“其实不能都怪长公子。即使还有李相监国,王爷离开那么久,下面有野心的臣子依然会有所动作,不过不像现在那么嚣张而已。”谢玄面色凝重,“公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爷在离国的时候,群臣俯,而公爷一旦离开,国中的臣子们都放肆起来?”
“说下去!”
“因为臣子们对公爷更多的是畏惧。治国的手段,以王道为最上,怀柔,致远。不过公爷的手段,”谢玄冷冷地道,“只是霸道!”
“霸道?”嬴无翳凝视谢玄,眼里有说不出的寒冷,像是含怒不。
“霸道!”谢玄并未有丝毫退缩。
忽然间,嬴无翳展颜一笑,起身缓步走到帐门处,掀起帘子看向外面。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离军武士们手持长戟静静地站立在街道屋舍的阴影中,每隔十步一支火把,延伸到远处变成数条长而细的火线,纵横割开漆黑的关隘。远处城墙上的大旗在半空中哗啦啦地震动,骑兵敲打梆子,高呼着驰过城墙,将命令带给守城的步卒。一阵夜风吹得急,重锦的大袍似乎都被吹透了。
“我们离国,当年不过是一个南荒小国,世人都称我们是南蛮。天下最不得势的诸侯就是我们嬴家,那时候每年给天启城公卿的供奉,宫中都出不起,非要启用国库。连年的借钱,连年的还不上,每到春荒还有饥民饿死。我的曾祖春节朝觐皇帝的时候,皇帝抛洒宫中特制的金钱,他竟然被争抢的人群踩死了,”嬴无翳低低笑了起来,“但是我即位二十年,我国横空出世,称霸东6!若不是最奇的兵,最险的路,谁能想象我们南蛮也有如此的一天?”
“小心经营?”嬴无翳忽地大笑,“谢玄,你以为我会作一个富家翁老死么?”
谢玄面色微变,离开坐席站起。
“男儿生在世间,就当策马纵横,长锋所指,四海宾服!”嬴无翳低喝道,“人难免一死,或者死在床头,或者死于刀下。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我能看见天下都是离国的一天么?”
嬴无翳和谢玄目光相对,一时间帐中静得骇人。
许久,谢玄忽地满面严肃,掀起战衣半跪于地:“公爷坦诚相待,谢玄感恩至深。谢玄有不情之请,望公爷有朝一日端坐太清阁上,赐谢玄以柳林书院。”
嬴无翳微微一怔。柳林书院是天启城国学馆之外最富盛名的书院,即使他占据天启城的时候,也不敢辱没斯文,所以严令军士不得入内骚扰。对于赏赐,谢玄素来洒脱,今夜忽然求赐柳林书院,嬴无翳一时茫然起来。
“如果公爷战败,谢玄也追随公爷死于刀下。”谢玄笑了起来。
“柳林书院?只要那个地方么?”嬴无翳略有些奇怪,“我大可以赐你些别的。”
“是个让人怀念的地方,”谢玄笑了笑,“别的赏赐,都由主上。”
两人各自归座。
“说起来,白毅这两天在做什么?”嬴无翳忽地问。
“夜夜在城外的空地上吹箫,据说吹得很不错,我们的军士不少都等着夜来听他的箫声。”
“吹箫?”嬴无翳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若是没有想错,现在是我们被十万大军围堵在殇阳关里,难道不该是我夜夜吹箫以示从容么?”
“也许白毅是想说他还不急着破城,被围的吹箫是示敌以镇定,围城的吹箫是示敌以从容,各有各的弦歌,各听各的雅意,”谢玄说到这里一笑,“不过公爷可不会吹箫。”
“箫,听总是会的。有点意思,明夜跟我去听听白毅吹箫。”
九月二十一,夜深。
殇阳关苍灰色的城墙被火焰映红。面对着这道雄关的平原上,相距两百五十步就是联军的拒马和栅栏,栅栏前每隔十步一堆篝火,照得周围一片通明。联军的军士们就背对着火堆靠在栅栏上取暖打盹,六色旗帜在风中偶尔起伏。
离军的弓箭手结队在城上经过,对峙了半月之久,离军的步卒也顶不住困倦,三三两两地缩在垛堞阴影里睡觉。率领弓箭手的千夫长并不说话,只是大步上去,用力拍打那些步卒的头盔。步卒们纷纷醒来,不敢和怒目的千夫长对视,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他们都熟悉这个脾气暴躁的千夫长,也是雷骑右军的都督张博,知道在他面前抱怨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何况张博也并不轻松,接连半个月,张博每夜都带刀在城上巡视,长长的城墙走一圈足有五里,张博前半夜走一圈,后半夜再走一圈。
“睡!梦里被人把头砍了!”张博低声吼。
他巨大的身体后面闪出了披挂黑色骑甲的年轻人,年轻人对他摆了摆手:“怒无用,这么些人都那么困,想必是有原因。你们是几班轮值?”
军士们不敢怠慢,他们也认得出谢玄,虽然这名将领执掌雷胆营,很少下到营寨里和普通士卒谈心,不过他和张博齐名,是嬴无翳左右双手。
“说起来三班轮值,可是夜里经常被拉起来上城,也不知道怎么排的,一天倒要值两班,乱七八糟。”军士年纪不小了,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淡酒,用袖子擦了擦嘴。离军多半是南蛮边地招募来的战士,两样东西,一是酒二是刀,必然要带在身边,掉脑袋也不能掉这两件东西,所以军中只禁烈酒,淡酒对于这些士兵而言,就像是清水。
“这样。”谢玄点了点头。
“怎么?”重铠重盔的人影忽地站在了谢玄背后。
“王爷!”城头的士兵们惊立起来,一起跪拜。
嬴无翳摆了摆手,令他们起身,看着谢玄:“怎样?”
“各营之间的联络不畅,到底谁上城值守,看来没有人能搞清楚。”谢玄挥手一招,身后一名雷胆闪出。
“你带马,在城头上跑一圈,算算大概今夜哪几营在值守,多少人,回去之后,报给我知道。”谢玄道。
“是!”雷胆拉过一匹战马,马蹄声远去了。
“他能算清?”嬴无翳笑。
“我的人,我有信心,”谢玄也笑,“他从军前,是个贩水果的,一箱大概多少果子,他随手翻翻便知道,要说数数,雷骑里大概没有胜过他的。”
“白毅一般什么时候来?”嬴无翳踱到垛堞边。
“说来也就来了。”谢玄指着远处。
嬴无翳放眼望去,城下远处是楚卫国的步卒列阵防御,阵地前布满鹿角栅栏,阵上一列火把,照着火焰蔷薇的大旗。而此时,阵后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一个缥缈的白色影子极快地接近。那是一匹极优雅的白马,奔跑时马鬃和马尾散开,如同野马奔跑在荒原上。马背上的人一袭白衣,衣袂飞扬。
整齐的楚卫军阵列忽地从中断开,像是被一刀斩断,从那个人群的缝隙中,白马翩然而过,进而绕过鹿角和栅栏,很快,它就逼近到距离殇阳关城墙不过四百步的地方。马上骑士抖衣下马,不持枪也不佩剑,隐隐约约腰间横着一管长箫。
“他这一马独行的风度,要是放在天启城里,那些贵胄名媛们想必要尖叫了吧?”嬴无翳笑笑。
“是,他若是踏入天启城,想必民众焚香箪浆相迎,贵族家的娇俏女儿们排着队投怀送抱也是有的。不若我们进城,家家闭户,若不是王爷你手里握刀兵强马壮,估计就人人喊打了。”谢玄笑。
嬴无翳摊了摊手:“没办法,你说的,我是乡下诸侯,要用乡下人肮脏的**玷污皇帝的宝殿,还想有什么待遇?”
此时白毅放马在后面吃草,他抽出了腰间的箫抚摸着,独自一人踱步,步子轻缓。
白毅停下了脚步,箫声漫漫而起,仿佛水波溢了出来,从极低的地方缓缓地升起,一直升到殇阳关的城墙那么高。八月的夜里本来不冷,可是白毅的箫声起,周围的温度像是忽然降了许多。
嬴无翳一皱眉:“谢玄……他吹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不曾听过?”
谢玄压低了声音:“公爷说会听箫,那是听惯了夫人的箫声。夫人的九节箫冠绝一时,可是本的都是晋北的谱子,清涩孤寒,不是英雄平涉杀场的雍容。丝竹六大家,倒有四家是在帝都,风临晚的‘柳上莺’公爷是知道的,莫子虚的排管、左骖龙的‘洒手箫’、八声蝉的‘碎箜篌’公爷就不知道了吧?”
嬴无翳摇头。
“这四位中除了风临晚年轻,其余都是二十年国手。夫人的九节箫师承袁函先生,而袁函先生和帝都的四位并称。喜皇帝要说做皇帝,是二流的,要说文采丝竹,却是一流中的一流,莫说皇族,大胤满朝敢在喜皇帝面前谈曲乐的也不过三两人。而喜皇帝曾说天下乐章帝都得其大半,就是说六大家中四大家都在帝都。”
“他曲艺上有绝世之才,这也是最初不愿杀他的原因之一,这个傻子却往刀口上撞来。”嬴无翳摇头。
“白毅毕竟也是皇族旁支,奉着勤王的旗帜而来。此时两军阵前,他自然要标榜自己的身份,他吹的是帝都的曲子,雍容刚正,有卿相的风骨。”谢玄在掌心无声地扣着拍子。
“又要说我是南蛮的乡下诸侯么?”嬴无翳斜觑着这个仿佛沉浸在音乐中的部下,“以你听来他吹得怎么样?”
“要说国手必然是不如的,不过也是国手的弟子,听来有左骖龙的清刚之气,大概有所传承吧?这曲子叫做《慢吹红》,本来是酒席中乐师奏来助兴的曲子,闲适慵懒得很,不过在他手中,把多余的变化都略去了,孤寒高远,隐隐的有些悲意。”
“悲意?”张博斜了斜眼睛,“他东6第一名将,带着八万大军把我们围在里面,他悲什么悲?”
“有的人,给他一壶酒他就不愁了,而有的人,就算拥有天下也是要悲的。”谢玄笑,“其实所谓悲愁,无非是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将来之事不可知,这是万古之愁,不会变的。可白毅的箫,好在悲愁之外有一股寒气,仿佛刀剑在鞘中,不外露,却自有清刚!”
箫声忽然断绝!
嬴无翳愣了一下,遥遥地看见俯吹箫的白毅抬起头来。
“灭灯!白毅以弓箭成名!”谢玄根本没有等待军士动手,一掌拍掉了旁边最后一盏灯笼。
周围军士被惊动了,几乎是同一刻拔刀,冷光烁月。
“这里距离他至少足有二百五十步,就算是白天也未必能命中,咋呼什么?”张博低声吼道。
嬴无翳站在黑暗里,纹丝不动。
谢玄用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也不知是为什么,触到白毅目光的瞬间,他觉得一根冰冷的芒刺从背脊上扎了进去,仿佛那就是一道箭,已经洞穿了他。他就着星月的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离公,嬴无翳神情不变,饶有兴趣地看向城外。
“是白毅有幸么?城楼上听箫的是离公殿下吧?”白毅忽然扬声呼喊。
一片寂静中,嬴无翳低低笑了几声:“白将军吹得很好,我的部下谢玄说,《慢吹红》中听出金铁的清刚之音,不愧是东6第一名将。”
他的声音并不很高,可是低沉凝重,带着笑意在微凉的夜里传得很远。
“东6第一名将,并非靠箫吹得好,”白毅顿了顿,“七日之内,引兵破城!”
所有人都在愣的时候,白毅已经翻身上马,驰向了楚卫军团的营寨,而他的高呼声还留在空气中回荡。面面相觑。
“谢玄,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吧?”嬴无翳若有所思,转头看着自己最亲信的助手。
“公爷记得不错。”
“七日内决战,就是九月二十八日……”嬴无翳以马鞭敲着掌心,自言自语地走向了上下城楼的阶梯,“快马回九原,或许还赶得上夫人的生日。”
谢玄愣了一下,微笑:“我倒是忘了。”
“我夫人的生辰,你记着干什么?”嬴无翳也不回头,随口说着。
张博茫然地上前几步,看看离公的背影,又看看嘴角含笑的谢玄:“你和公爷还有心情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白毅说了七日破城,可到底要怎么破城?难道等着白毅的刀砍在我们脖子上?”
谢玄苦笑摇头:“对手是东6第一名将,我们哪里知道他的方略。若是我的军阵智计还高过他,岂不我是第一名将了?”
“那……那你说什么废话!?”张博瞪大了眼睛。
“既然不知道,只好谈谈***喽。”谢玄摊了摊手。
“谈谈***,免得我有个部下,老说我是个乡下诸侯。”离公的声音传来。
张博愣在那里,“你们讲话我不懂!就是不干不脆!”
谢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一抹笑容不褪。
马蹄声由远而近,刚才那个出去转城的雷胆已经回返。他下马半跪:“统计完毕,此时城市值守的共计一百二十五营军士,约计一万三千人。本该值守的人仅为九千人。”
“果然是过于紧张,恨不得把全部人都赶上城了。传我的令,重新划定值守的次序,赤旅每旅分四队轮值,两队防御,一队休息,一队营中候命!不该值守的,统统呆在营里,该睡觉的睡觉,该候命的候命,不要都上城来转悠。要注意水火,严查来路不明的人靠近军营,城上箭枝石炮的守卫加派人手。你们至少还要支持七日……如果到那时我们还没有死……”
“是!”
“九月二十八……东6第一名将……真有这样的信心么?”谢玄回头扬,看见漆黑的夜空里一钩下弦月凄冷地悬着,锋利如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