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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掌,整个琉璃宫的虚影浮现掌心,他俯瞰掌心,如观山河,一切落入剑目之中,皆纤毫毕现。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合上掌心,重新负于身后。“你究竟在找什么?”镇天下喃喃自语。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随意划了几下,落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剑阵,剑阵之间遥遥相对,锁死了一整座琉璃宫。嗡然一声剑鸣在海水中响起,无形的波纹漾了出去。镇天下的身影在海水中快速移动中,明亮的剑芒化作了一道雪白的细线。
他瞬息来到了曾经的王座面前。王座的方位早已难以辨认,所有的奢华都成了废墟,满目荒凉,但他依旧记得。他抬起头,崖壁上白骨的龙骨残破的头颅对着这个方向,他望着龙骨空洞的眼眶,神色难得怅然。
“九死南荒君应恨啊”他微微闭眼,伸手临空描摹。曾经王座的位置,一袭火红的衣裳徐徐燃起,又随着暗流寂寞地消散。蜃妖大殿已然沉寂了数日,其间大门紧闭,无一人可以进入。今日,大殿的殿门终于缓缓打开,蜃吼幽蓝色的身影如真如幻缓缓浮现。那破碎的万里蜃市在殿门开启之时重新构筑了起来,沉寂的蜃妖大殿再次喧沸起来。
那些蜃市之中沉睡的蜃妖很快苏醒,然后察觉到了什么气息,皆兴奋地欢舞起来,似是迎接王的苏醒。蜃吼手捂着嘴,打了个饱嗝,一身力量喷涌之下,整座虚幻的蜃市都栩栩如生。
他慵懒的面色中已然掩饰不了嗜血的杀意,相争万年的对手终于亲手死在自己手中,一身妖力更被自己汲取,反哺自身,等到南荒再次浮出海面,他甚至可以借助南荒蕴藏万年的气运试着再次迈过那道坎。
如今雪山定然不是自己的对手,覆灭失昼城之后,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与那一人,同样是大道殊途,互不相干。届时只要他第一时间迈入见隐,即使是他也不会刻意来找自己麻烦。
那时候是真正的大道可期啊。蜃吼越想越快意,他的身形如蛟龙般腾起,化作一道海水中扶摇百丈的身影,裹挟了海水冲了出去,挟带着龙卷般的水流冲上云霄。
云霄之间搅起了巨大的旋涡。即使远在失昼城,依然可以望见那海上云浪凝聚成城楼,有蜃龙的巨大的影子浮曳其间,行云布雨。
南绫音在下弦殿顶遥遥望去,一双清冽无尘的眸子越发凝重。这些日夜她总会想起那些犹自困在蜃妖神殿的修士,其中还有她很是喜爱的徒弟。
“该开战了。”她望着那个千万里外耀武扬威展示法相的巨大影子,轻笑了一声,重复了一句之前南宫对她说过的话:“妖魔猖獗,自当慑之以剑。”雪原上,一片巨大的冰原缓缓开裂,冰凉的海水翻涌着白雾般的寒气喷涌着。
一只雪白粗壮的手臂撕开厚厚的冰层,整个身体犹如小山一般拔了起来,崩塌的大雪如扬起的巨大尘土,遮天蔽日地漫过了雪山上空。巨大的雪人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古怪的音节,犹如古代王者的呓语。
他身后背着一个剑匣,剑匣与他身子对比很是渺小,在他背脊上却犹如覆山,带着沉重森严之感,只是那剑匣空空如也。
而他的身前,有一道深邃而长达千里的笔直裂痕。那是当日江妙萱一剑劈出的裂痕。他盯着那峡谷般撕裂的冰痕,沉默不语。许多雪怪从冰原中复苏,撕裂开厚重的冰面爬出,纷纷簇拥到他的身旁,越来越多。
雪山缓缓环视着这些死而复生的族人,冰冷的身体上感觉不到一丝属于生命的暖意,仿佛一具又一具为复仇而生的行尸走肉。他缓缓开口,雄厚的声音透过层层坚冰传了出去,震得雪堆泥石流般滚落。
“我快要死了。”周围的小雪怪木讷地抬起头,似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我快要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妖群之中,慌乱的氛围传了出去。有个小雪怪抬起头,声音咿咿呀呀,似是在说雪山大人妖力无边与天齐寿,如何会死?妖死不能复生。雪山怜悯地看着它,没有再说什么。它挪动巨大的身子,行过那道用剑斩出的巨大裂痕,随着它爬过,裂痕缓缓弥合。
央月楼中,江妙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的拂尘搭在左臂的臂弯间,目光向着雪原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很快收回了视线。她柔和的面容凝重了许多,指节捻过细细的木柄,呢喃自语。上弦殿下,南宫静立着,一道道月轮刻着白而细密的线,一道道列于身前,缓缓旋转。南宫雪白的长发轻轻拂动,寒风掠过月轮拂动衣角。她的衣襟保持着漂浮的形态,月辉也凝固在空中,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下来,唯有她白玉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动。
凝固在漆黑上的月辉犹似镶嵌流金,雍容华贵,这幅画面让人想到的不会是美丽,而是国色。她足跟漂浮起来,足尖轻点着地面,似与着地面若有若无地牵连着。
片刻之后,她的衣裳再次拂动,树叶继续沙沙作响,南宫收回了手指,月轮崩碎,化作无数光芒的碎点,融入到她沉静的眸子里。
南宫闭了会眼,面目柔和了许多。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一片流云恰好飘过,遮住了仅有的月亮,世界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不差这一次两次了。”南宫带着淡淡的笑容:“反正从来也不是好兆头。”而某个房门紧闭的小房间里,季婵溪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她尖而圆润的下巴枕在盖着被子的膝盖上,墨染般的长发如散开的水藻。在这个战事一触即发的世界里,她躲在一个房间里,想着自己的儿女私情。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多心怀天下,也从未想过自己又一天会去做一个贤妻良母。她拖着被子起了身,蒙着自己的头,顺手推开了窗。
斜风细雨吹了进来,湿寒冰冷,远处的天空上,风起云涌,云海泛着眩晕般的蓝色。“在这里白吃白喝了两个月,也该为大家想想吧”季婵溪如是对自己说。
“其实也是借口啊”季婵溪合上了窗,落下了帘子,甩下了被子。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赤着脚跳下了床榻,腰间系着的衣带落了下来。
接着墨色的裙摆也如流水般泻下,视线顺着精致小巧的白暂玉足向上,纤美修长的玉腿,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秀美的后背,嫩挺的胸脯一一暴露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的容颜清秀依旧。
只是此刻再微乱的黑发有几缕粘濡在唇口,她轻轻拂去,媚意自生。只可惜这纤肿得体,美好得令人心悸的娇躯独居空闺,无人欣赏。季婵溪轻轻打了个哈欠,她拉开了柜门,取出一件雪白的衣裳披在了身上,她的手未伸入衣袖。
只是轻轻扯着衣领,掩住了半只雪白的美乳,那下垂的衣裳只能盖住半个娇臀,雪腻的颜色与衣裳的白是截然不同的美感,那腿心之间的粉嫩便也没什么遮挡地暴露着。
一双笔挺纤秀的玉腿更是美得令人心碎。这是独属于少女的美丽与娇艳。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雪白衣裳的自己,喃喃道:“好像也不错啊。”“我天生丽质,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她又默默地嘟囔了一句,随手取了把梳子,将长发轻轻挽起。平日里,她的头发几乎从未挽过什么发髻,要么扎个马尾辫,要么就简单地披着。
所以她的手法也显得很是生疏。她细秀的弯眉越蹙越紧,一张小脸有些不开心地皱了起来,她随意疏了一番,取出那截许久未用的衣袖,看了一会,又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了雪白的脖颈,清清爽爽。
做完了这一番,她才将手伸入了袖子,又套上了一条紧致而修身的白色长裤,她直接推开了门。
季婵溪的眉毛不自觉挑了起来,门外长廊,林玄言倚着栏杆笑盈盈地看着白衣白裤的少女,这平日里总是一身黑裙的少女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裳,非但没有突兀,反而显得芊芊弱弱,带着清纯秀丽的美感。
“你怎么在这?”季婵溪生满道。林玄言道:“静儿让我来等等你,说你应该用不了三天。”季婵溪有些羞恼地蹙起了眉毛,冷冷道:“到底是你与我心意相通还是我与陆姐姐心意相通?”林玄言微笑道:“那我们三人不正是天作之合吗?”季婵溪撇了撇嘴,摊开了手臂,道:“好看吗?”
“好看的。”“黑的好看还是白的好看?”“各有各的好看。”“那你喜欢哪个?”“不穿衣服的”季婵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陆姐姐呢?”林玄言道:“她在与二当家商量一些事情。”季婵溪问:“整个失昼城,我是不是最无所事事的?”林玄言笑着摊了摊手。
季婵溪沉默了一会,伸出了手。林玄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两人双手握着的一瞬,两人的神识在短暂的抗拒之后勾连到了一起,冥冥渺渺,在彼此的意识中凝成了一柄剑的形状。
“剑人。”季婵溪随口说了一句。林玄言也没有生气,微微笑了笑“可以进去说话吗?”季婵溪松开了手,嗯了一声:“等会把陆姐姐也喊过来吧。”“做什么?”季婵溪道:“我们的婚事与失昼城的生死危亡相比不过小事,不必打扰到其他人了,只通知一下陆姐姐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