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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女人的话,陆淮安沉静的黑眸掀起一层浅浅的波澜,但转瞬即逝。
淡淡的道,“生日年年都过,一次不回去没有什么关系。”
最开始陆正茂让沈唯一告诉过陆淮安,之后也亲自打过电话,多年的老战友难得相聚,让他这个晚辈回去见一见,而且,要带上祁铭。
他都没有明确的给予答复。
林初牵唇笑了笑,“你去年就没有回去,过一年老一年,时光不等人。”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陆淮安低眸瞧着女人精致的小脸,弥漫着暗雾的深眸深不见底,缓缓的陈述,“一般人看不住你,我不放心,所以要亲自看着。”
支开他,是想干什么?
林初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内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眉眼间的浅浅笑意依然存在。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你爸不介意的话,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也不会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毕竟生日变忌日不是很合适。”
这才是真正的林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会隐藏。
可能是林初的坦然让陆淮安暂时忽略了她眼底轻微的忧伤,至少在这一刻,他不再纠结于她这几天的飘忽不定。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女人的下颚,细腻的肌肤比真丝制品的手感还要好,粗粝的指腹轻而缓的摩挲着。
“祁铭也一起。”
“不然呢?”林初无语的蹙眉,“虽然你爸看我不顺眼,但他是祁铭的亲爷爷,从哪个层面讲都应该去祝贺。”
陆宗钧对祁铭,是真的好,可以说他所有的耐心和温和都给了自己的孙儿。
成年人的纠葛,不能施加在孩子身上。
祁铭身上有一半都是陆家的血,陆宗钧失去妻子的痛苦因为小小的人儿得到了几分慰藉,他经常去幼儿园,但只是远远看着,不会打扰。
林初几乎每天都会去接祁铭,偶尔会遇到。
对她的厌恶和恨依然浓烈,但是他看着祁铭的时候,混沌的黑眸里却有慈爱的温和。
总归是要在一个家里生活的。
陆淮安眼里有了几分笑意,眸底的疲倦淡去,整个人少有的呈现出一种温和的姿态。
“你这么明事理?”
林初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这点道理还是能掰扯清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换个衣服就可以过去了吧,你要去买礼物么?”
说话的同时,她就已经从男人怀里退出并且站起身,把坐在草坪上摆弄玩具的祁铭叫了过来。
陆淮安低沉着嗓音回答,“不用买,他也不缺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初身上。
从苏城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是齐肩短发,随性又自然,漂亮的人不挑发型,怎么都是美的。
陆淮安忽然有些想念长发飘飘的林初。
很久很久以前,同学也好,朋友也罢,时不时就会有人谈论起安城大名鼎鼎的林家千金,无论是言辞还是眼神,都是带着爱慕的意味,让他很不舒服。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
安大的经济管理学院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靠的是智商和努力,林初就读的那三年,成绩都是专业第一,还是遥遥领先的那一种。
明明能靠颜值,却偏偏要实力,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那个时候,她就像是一团火焰,比夏日的晚霞还要耀眼,站在人群中都发着光亮,让人移不开视线。
齐腰的长发随风飘动,眉眼间的笑意如朝阳映雪。
那双灵动的杏眸里,只有他。
记忆有多清晰,破裂的时候就有疼。
陆淮安喉头梗住,心脏隐隐作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血肉。
迈开长腿,赶上已经走进客厅的母子。
他握住女人的手,有些凉,低哑的嗓音绕着复杂的情绪,“小初,把头发留长好不好?”
林初停下脚步,昂起脑袋的瞬间,猝不及防的跌入男人深邃的幽潭。
好一会儿才有反应,弯唇轻笑开,“我这样不好看吗?”
陆淮安垂眸凝着女人干净的脸蛋,他看见那双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很清晰,心脏的疼痛缓解了几分。
低沉嗓音像是卷着某种蛊惑的魅力,“这样很好,你以前长发的时候也很漂亮,小初,把头发留长,为了我。”
林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陆淮安看长发的姑娘更顺眼,大概是因为他的母亲宋静媛,所以她一直都是长发。
那么多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林初拨了拨自己的短发,笑着说,“天气变冷,留长发好像也不错,那我就不剪了。”
反正,总是要离开的。
听到林初的话,陆淮安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出笑意,就连那双深邃的眼眸也带上了温和的气息。
————
沈唯一还是陆家的养女,这种场合当然不回缺席。
昨天的风波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虽然话少,但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该有的礼貌一样都不少。
比起来,林初的存在就显得很尴尬。
她跟陆淮安离婚的时候,整个安城都知道,即使复婚了,在场的除了陆正茂之外,谁都不清楚。
尤其是大家都做在餐桌上,不得不顾着面子交谈几句,更尴尬。
陆正茂似乎是没有想到林初会过来,而且陆淮安的眼神始终游离在她身上,喝杯茶都要亲自动手,毕竟有客人在,他就算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祁铭吃的很少,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小小的年纪就懂了人情冷暖,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看妈妈的眼神很奇怪,就连看他的时候也带着探究。
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林初的衣角,“……妈妈。”
林初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礼貌的喝茶聊天的长辈们说抱歉,随后跟身边的男人说,“有点闷,我们去外面透透气。”
陆淮安没有过多思考,似乎在坐的人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我陪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方向,林初面色自如,自然而然的把手从男人掌心抽出,然后站起身。
“不用了,你们谈公事我也听不懂,而且这里就只有正门这一个出口,我又跑不了。”
就像她能变成蝴蝶飞走一样,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她。
最后妥协的人,是陆淮安。
吩咐佣人把母子的外套拿过来,先给祁铭披上,直起身体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在林初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调说,“天气冷,把衣服穿好,最多二十分钟,不回来我就去抓你。”
林初有些无语,“知道知道,真是啰嗦。”
她瞪了陆淮安一眼,但落在对方眼里,娇俏的成分更多。
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个模样了呢?
太久太久。
让陆淮安晃了神,以至于林初牵着祁铭走出客厅关上后门之后,他的视线依然落在那个方向。
陆正茂闭着眼睛摇头叹气,一旁的老友笑着开口缓和有些僵硬的气氛。
“老陆,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年轻人恩恩爱爱多正常,我看着你这孙儿跟淮安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等他长大了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兄弟几个还是你最有福气啊。”
陆正茂是何等好面子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发脾气,即使对林初和陆淮安的行为极其不满,但是也忍着没有发作。
他压下情绪,笑道,“孩子还小,你夸的太早了。”
另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也跟着开口,“不止是样貌相似,就连性格也差不多,淮安小时候好像也不怎么爱说话。”
“没错,我也记得。”
这些都是陆正茂的战友,即使多年不见,当初也是看着陆淮安出生的,对于陆家过世的女儿陆意橙,谁都不会主动提起。
难得见面,很少谈及工作方面的事情,大部分都在聊生活。
有人把目光转向安静坐着的沈唯一身上,“这是唯一吧,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我女儿是你的粉丝。”
沈唯一从见到祁铭进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是恍惚的,那样相似的五官,外人都能认出来,她当然也能。
耳畔重复循环着一句话:陆淮安和林初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因为孩子的存在,仇恨是不是……就会慢慢淡去?
沈唯一听到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发怔的神经才回到现实,礼貌的点头致谢,“谢谢。”
她待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放下茶杯,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说,“伯父,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都是一些年过半百的男人,确实没有共同话题,陆正茂也没有挽留,“这么晚了不太安全,淮安你送送唯一。”
沈唯一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眼里有一丝丝期待。
陆淮安也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将西装外套的纽扣扣好,动作优雅矜贵,但说出口的话有些不近人情。
“我回家,不顺路,让家里的司机送。”
这么多人在,无意让沈唯一有点难看,姣好的容颜白了几分。
艰难的扯出笑意,维持着她的骄傲,“伯父您不用担心,助理会过来接我的。”
也不等陆正茂开口,她沈唯一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这是她第一次在陆正茂面前失礼。
即使坐在同一个餐桌,陆淮安也连余光都不曾看过她,就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冷淡,是一直都存在的,但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下不了台。
沈唯一突然停了下来,细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唇瓣。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
时隔六年,林初再一次站在陆家别墅后院的独立小楼外。
她跟陆淮安结婚的时候,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门上的密码没有换,还是以前的,打开灯,室内的黑暗被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林初牵着祁铭上楼,去了书房。
推开门,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还能看到男人皱着眉在这里工作的场景。
祁铭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林初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低声问,“妈妈,你为什么知道开门的密码,以前在这里住过吗?”
林初温柔的笑着回答,“是啊,住了很长时间。”
她要找的,是一张照片。
跟陆淮安刚结婚的时候,他去国外出差两三个月,生日那天避开所有人偷偷回国。
就是那天,他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她突然推开门,他眼底浓郁的怀念和痛苦都来不及藏起。
书架上的放满了书,祁铭有些担心,“妈妈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林初摇头,继续翻找下一本书,“你站远一点,万一书本掉下来砸到你了会很疼。”
祁铭很听话,往后退了几步,打量着这书房的布局,他在书桌上看到了一个相框,放着一张合照。
照片里林初穿着洁白的婚纱,笑眼弯弯的靠在陆淮安肩头,这是在婚礼上捕捉到的镜头。
他们没有拍过婚纱照,摆在家里的照片,都是纪晚夏在他们婚礼当天拍摄的。
陆淮安从来都不会看镜头,即使只有侧脸,棱角分明的五官也能让人犯花痴。
“唰!”
一张老旧的照片从书本夹缝里掉落在地毯上。
找到了。
林初怔了好一会儿,踮起的脚尖才放平,慢慢蹲在身子,去捡照片的时候,她的手指竟有些颤抖。
照片里有两个人:青涩的少年和腼腆的女孩。
是在院子里拍的,雪花飘飘扬扬,就连他们呼吸的热气都很清晰,旁边还有刚堆好的雪人。
陆淮安和他的妹妹陆意橙。
在林初的梦里,陆意橙的五官一直都很模糊,仿佛有一层迷雾,现在,她终于看清了。
十岁。
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林初看着照片里笑的如同山茶花一般的女孩,心脏隐隐抽疼,呼吸都有些困难。
祁铭发现了林初的异样,跑过去焦急的问,“妈妈你怎么了?”
林初把那张照片放进大衣口袋,牵唇笑了笑,“没事,我们出去吧,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要早点睡觉。”
楼梯下到一半,陆淮安从外面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三秒后,林初先抽离出来,牵着儿子继续往下走。
陆淮安就站在门口,等着林初走到他面前,展臂揽住她的身子,“不是说觉得闷,要在院子里透透气?”
林初再也没有逃避过男人的亲昵,自然而然的往他怀里靠,从外面吹进屋内的凉风被男人宽厚的身体挡住,她不觉得冷。
“小楼没有人,我就进来随便看看。”
祁铭走在最前面,陆淮安揽着林初跟在后面,踩着石子路,每一步都走的很慢,“看到什么了?”
“跟以前一样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初打了个哈欠,她这段时间很嗜睡,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胃口也变好了,除了生理期推迟了好久,其他都很好。
避孕药多少对这方面有些影响,她也没有多想,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春困秋乏的常态。
“可以回去了吗?好困啊。”
“嗯,回家。”
————
植物人许秋白醒了。
出院一个星期后,林初才知道,这应该是她回到安城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林初去看许秋白的时候,没有见到纪晚夏。
“好久不见啊,我的御用背锅选手。”
许秋白看着林初,脑海里就会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像,为了打破幻影,他故意跟林初开玩笑,“小初,你好像胖了。”
“会说话吗?”林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早就教过你了,跟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不能这样,你这样会招人嫌弃的。”
虽然她的气势很足,但有点心虚。
她当然算不上胖的类型,连微胖界都挤不进去,只是比之前的骨干消瘦比起来,长了些肉。
应该是最近胃口太好的原因,江边公寓又来了两个厨子,五星级水平。
陆淮安一日三餐都会陪着她,有时候晚上还会吃第四顿,再不长几两肉还真对不起吃下的食物。
许父在厨房里做饭,热腾腾的香气散出来。
明明是林初以前很喜欢的鸡汤,但几分钟后林初就捂着嘴巴跑进了吸收间。
反胃,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却难受的很。
许秋白倒了杯温水递给林初漱口,试探着问,“小初,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林初摆了摆手,“不可能,我有吃药。”
每次陆淮安碰她,她都有吃药,没有一次是例外。
“避孕药的概率,并不是百分之百。”
许秋白的话,让林初怔住,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可是、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啊,怀祁铭的时候连喝水都会吐,闻不得一点腥味,最近吃的好睡的好,不应该……吧?”
林初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动作很轻。
生理期推迟多久了?
好像上个月就没有来!
不会吧!
许秋白扶着呆愣的林初往客厅走,“孕期反应因人而异,第一胎和第二胎不一样的情况也有很多,但也不一定,我不太懂,可能是我爸的厨艺今天失常了,我闻着也觉得有点腻,要不下午去医院看看?”
林初牵唇笑了笑,“不用,应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