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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彤?”
从陈富贵口中道出了这个名字,但是声音很小,转眼之间就被周围的车水马龙所覆盖。
但就站在他身边的苏言,却是听到了这个名字,随后苏言则又是顺着陈富贵的目光望去,最终目光便是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间酒肆门外。
此刻,真有两个少年与一个少女从街上转入那一家酒肆。
少年中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那一个,就走在那少女的身旁有说有笑,而另一个少年则向一个跟班一般就跟随在那少年少女的身后。至于那少女,却始终都微微低着头,对于她身边那个少年的言论,似乎听得心不在焉。
就在那个有说要笑的少年引领之下,三人便最终走入了那一家酒肆,而消失在了苏言与陈富贵的面前。
“我们去看看?”
苏言收回目光之后,便是看到了视线始终定格在那酒肆入口的陈富贵,当即便是理解了个中缘由,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便是开口如此说道。
而陈富贵的视线,却是被苏言的这句话拉了回来,目光略微一沉显然有些黯然之态。
“不用了,我们走吧,送饭要紧。”
陈富贵说了一句之后,脚下的步子便又是迈了出去,而这一次他的步调比先前要快上一些,似乎是想要快点离开这伤心地一般。
而苏言见状,却是上前阻拦道:“你刚才不都已经叫出她名字了么,为什么不去那间酒肆一探究竟呢?”
“他们相谈甚欢,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免得扫了他们的兴致。”陈富贵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如此说着。
与其说是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倒不如说是不想让她不开心。
苏言一愣,随后说道:“徐映彤怎么看都不像是相谈甚欢吧,说不定是什么误会,还是去看看吧。”
“那说不定只是我看错了,好了,不要说了,我们快走吧。”
话音落下,陈富贵便又是加快了脚步,拎着食盒便迅速经过了那间酒肆的门口,而且似乎还有意借人群来遮住自己的身影,就像是不想让某个人在这里看到他一样。
而苏言看着此刻的陈富贵,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终于还是将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的,两人便穿过了这一条热闹的街市。
也就在与那一条街市相距不远的地方,位于城墙边上的一条街上,却显得无比萧条。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在走过了那些热闹的街市之后,再来到这里,令苏言感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苏言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在同一座城池之内。
“这里是贫民窟,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劳动力。”
走入了这萧条的街道之后,陈富贵便是开口对着苏言解释着,但是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停下。
似乎是闻到了肉香,街道上的人皆是纷纷投来了恳求的目光。
但是陈富贵却并没有被这些目光所动,依旧拎着食盒向着前方行走着。
苏言看着他们,心中不禁有几分感慨,但是陈富贵没有停下来,他总部能够擅自将陈富贵带来的食物分给这些人。
“他们虽然贫困,但却也还有能力养活自己。”
陈富贵走着,口中却又是轻声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声音不大,大概也只有苏言能够听清了。
而后,苏言心中也不再去想这些目光,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陈富贵的身后。
“大哥哥,大哥哥,救救我的娘亲吧……”
突然间,一道声音从苏言的侧后方传来,随后便是从那个方向窜出了一道黝黑的身影,一把就抱住了走在苏言身旁的陈富贵的大腿,令陈富贵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随后,陈富贵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苏言,便是轻轻地将这小孩子抱着自己大腿的双臂拉开,接着便是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而陈富贵自己则缓缓地蹲了下来。
“小弟弟,你娘亲怎么了,我该怎么救呢?”
陈富贵看着这小孩的眼睛,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
而那小孩看着陈富贵注视而来的目光,眼神却是有几分躲闪,随后便是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娘……娘亲她得了病……大哥哥你……你能不能给我点钱……让我给我娘亲去抓点药?”
“那么,你想要多少呢?”
“十……十枚银币……”
这孩童应当早已想好了数目,便立刻报给了陈富贵。
而陈富贵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后便是从身上取出了十枚银币,递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捧着手里的十枚银币,这小男孩立刻是连连弯腰道谢,随后则是兴冲冲地转身跑去。
而在小男孩跑出了十几丈后,却不知为何摔了一跤,手中的银币撒了一地,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逐一将银币捡了起来,随后塞到了他那个用几块破布缝出来的口袋里,继续向前跑去,不多时后则消失无踪了。
“切,真是白痴,连这小孩都信。”
“这么明显就是来骗钱的,他竟然还真的给了,蠢货。”
很快,在苏言与陈富贵的耳边,便响起了一句句嘲骂声。
从方才那小男孩的眼神中,苏言便能够轻易地看出他在撒谎,但是陈富贵却并没有半点迟疑地,就按照那小男孩报的数目给了钱,倒是令苏言略有几分不解。
这种骗术,以陈富贵的年纪,应当很容易就能够看穿的。
而同样听着这些嘲骂声的陈富贵,则是浑然不介意,转身便接过了苏言手中的一个食盒。
随后,陈富贵看向了那小男孩离去的方向,开口说道:“十枚银币,也只够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顿饭的口粮而已,根本抓不了什么药。”
“那你为何还……”
苏言一愣,显然陈富贵对于这骗局是心知肚明的。
方才的陈富贵,对于那些渴求的目光都视而不见,此刻却又主动走入已经被他看穿的骗局,倒是成了一个自相矛盾。
而陈富贵看了看苏言,脚步便继续向前走去。
行走间,陈富贵说道:“两年前,他也有同样的对白从我这里骗走了十枚银币。当时,我就知道他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靠着骗和偷‘自力更生’,而骗不到偷不到的时候,他便靠吃垃圾活下来。”
话至此处陈富贵的声音稍稍一顿,随后则继续说道,“虽然偷和骗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并不能说他就不是好孩子了,一个才只有八岁的孩子,又能够做什么呢。而且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这乱世的受害者而已。”
苏言听着陈富贵的话语,若有所思。
想来,在这贫民窟中,陈富贵应当不只是了解这小男孩一人,或许在这平民窟中大部分人的状况,陈富贵都了然于心吧。
而在思索间,陈富贵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此刻,苏言抬头望去,便是看到了一扇破旧的大门,虽然大门闭合着,但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仿佛只需要轻轻一碰,这大门就会垮掉一般。
站在此处,透过这一扇破旧的木质大门,苏言竟是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俨然给以了苏言一种莫名的温馨感。
“就是这里了。”
陈富贵开口如此说了一句之后,便是上前将门轻轻地推开。
“富贵哥哥,你来啦!”
而就在他将门推开的时候,门后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之中,便响起了一道清甜的声音,随后则立刻是冲上来了一个小女孩,一把抱住了陈富贵的药,而头则直接埋在了陈富贵的肚子上。
陈富贵笑着**着她的头,便是开口道:“是啊,我来啦,你猜猜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那小女孩便是立刻抬起了头来看向陈富贵手中的食盒,而陈富贵也是装模作样的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随后便是在之后涌来的几个孩童簇拥下,想这院子里走了过去。
而在刚刚走出一步只是,陈富贵便是示意了一下苏言,而苏言立刻会意,便是跟在他后头走入了院子之中,当即便是将整个院子的样貌看在了眼中。
整个院子里,七零八落地坐着二十几号人,加上这几个孩子,总共有三十一人。
而除了这几个孩子之外,其他的人皆是老弱病残,甚至于还有一个四肢都已经没有了,就躺在一张做工粗陋的椅子上。
但哪怕是这样的一群人,方才却依旧能够传出如此欢声笑语,不禁让苏言心中一震。
此一瞬间,苏言才是明白为什么陈富贵没有将食物施舍给方才那些在路边渴求的人,因为他们尚且有手有脚而且正值壮年,完全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而后,在那几个孩子的帮助下,苏言与陈富贵带来的食物,也是分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手中。至于那些无法端拿食物的人,则由其余的人包括那些孩子一同帮助着进食,一时间整个院子里便是处处温馨。
处理完了一切事情之后,看着这些人津津乐道地吃着两人送来的食物,苏言与陈富贵则是坐到了一边。
“这些人,曾经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赤凌王国边陲的人,不过因为战乱的缘故,所以才流离失所,最终汇聚到了这里。”陈富贵说道,“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七个人,是来自一个小山村的。后来,三三两两的苦难人都来了,在此间有的生老病死走了,有的找到了活计就出去打拼了。”
“战争么……”
苏言听着他的话语,心中不禁有所感慨。
虽然他与父母离散并非是因为战争,但恐怕也与战争没有多少差别,自然他也能够体会到这些流离失所的人的感受。
“你真是个好心人啊。”许久的沉默之后,苏言说道。
而陈富贵却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举手之劳罢了,换做谁应该都一样吧。”
“我觉得不一样。”
苏言看向他,随后说道,“你的好心出自于本性,至少你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却还能够待我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从小就这样,爷爷就说我啥都好,就是脑子里缺根筋。”听完了苏言的话语,陈富贵便是如此笑着。
随后,苏言也笑了。
但是笑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而后便一同静静地看着他们吃着自己送来的东西。
良久自后,心态安静下来的陈富贵似乎是又想起了某些不开心的事情,便是不由自主地从衣袋中取出了那一条刻着徐映彤名字的吊坠。
而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刚才的事情么?”
苏言看着他拿出来端在手里的坠子,便是开口如此问道。
而陈富贵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是点了点头。
“六岁的时候我见她第一面,就喜欢上了她。”陈富贵说道,“这坠子上的宝石名叫温冰石,我八岁的时候,她说过要是有一块温冰石就好了,于是我就开始存钱,直到半年前才凑齐了钱买下了这一小块温冰石。”
“不过温冰石的材质极为特殊,我找遍了琼州城内的工匠,都拿它没办法,最后是从爷爷那里知道了不远处那座城里有一个会锻造温冰石的老铁匠。半年时间,我的心思都用在这块温冰石上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最夸张的一次,这六七十里路我一天来回三趟,走的脚都磨破了。”
话至此处,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坠子。
苏言看向他的时候,竟是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不过好在,这条坠子打磨出来了,至少你说它漂亮了,也算是我功夫没有白费。”陈富贵说完了这句之后,便是用手捏住了这一条吊坠。
苏言看着他,又听着他口中的话语,心中略一思索之后,便是站起了身来。
“我说漂亮也没有用,至少要让徐映彤亲口告诉你,这条坠子‘很漂亮她很喜欢’才行。”苏言低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陈富贵,如此说道。
陈富贵抬起头来看着他,听着他的话。
沉吟了片刻。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