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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往院外走,我被他拉着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他一起。百里徒他们一听说是军中练武,一个个都兴奋不已,跟在后面说说闹闹个不停。
出了院子,那古领着我们直朝将军楼赶去。一路上,成群结队的人马从我们身边疾走而过,有步兵、有车弩队、也有骑兵,甚至我还看到有大型的抛石机被运往将军殿前的操场。虽然今早雨刚停,地面还很潮湿,但被如此多的人践踏,路上还是扬起了高高的尘土,整个军营一派紧张有序。
到了将军大殿门口,我们从殿前一侧的石梯爬向二楼。将军殿宽宏高大,一共也只建了两层,墙体皆是采用切割好的厚硬山石搭建,虽只有两层,每一层却要比寻常楼层高出两三倍之多。待我们爬到二楼之时,一眼望下去,却见得将军殿前的整个操场已密密层层挤满了官兵,一片旌旗招展,人头攒动,车马轰鸣。
走在石梯上的时候,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底下的士兵至少也有两万人之多了,如此多的人马,康平只怕从其余三门的将领士兵也都调过来不少,不然加上城外守卫,单单西门守军绝没有这么多人。
二楼将军殿正中,康平一身金甲红袍而立,一手搭在栏杆上,正朝下方眺望,说不出的威武。在他左右,一群黑甲将领对着下方指指点点,正谈笑风声。如此大的阵势,他们心里大概也是豪情万丈。
我们来到康平跟前,那古跪拜道:“大人。”我们也纷纷朝着康平抱拳行了一礼,道:“拜见大人。”
见我们到来,康平伸手道:“不必多礼。顾小友,快过来看看我岷州将士如何?”
我抱拳笑道:“大人军纪严明,岷州将士个个神威不凡,自是所向披靡。”
我这话说的不假,事实也确实如此,岷州守军的严谨和气势,比之郴州的将士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康平大笑一声,道:“顾小友游历江湖,见多识广,得你吉言,岷州守军定不负众望,护我大宋山河!”
我苦笑道:“大人谬赞,草民初出江湖,资历尚浅,谈不上见多识广。”
康平一挥手,笑道:“顾小友何必天壤悬隔?资历浅就多见识见识,见多了便广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扭过头道:“都集结好了么?”
身后,一名小军官模样的人抱拳道:“回将军,四门所选将士共两万人马已尽皆集于武场!”
我们和那古退到了一边,与那群将军打了招呼之后便站在了楼梯口,康平转过头看着下方,朗声道:“好,司马文进跟本将说毒蜂阵的训练已初具雏形,本将也想看看这方阵到底厉害在何处。既已到齐,那就开始吧。”
这次练兵实则是训练军队的方阵么?我一阵好奇。对于这种军队方阵的作战策略我自是早有耳闻,在郴州时也常听人提起过朝廷军队的方阵作战,只道是厉害非常,即便敌众我寡,也能取得的大胜。
那名小军官朝着康平抱拳道:“得令!”说罢,他跑到城楼一角,从腰间拔出赤黄黑蓝四面旗子,抓起一面黑旗,猛地扬了起来。
黑旗刚一扬起,却听下方忽然响起一声长啸声,紧跟着鼓声响起。也不知道这一声长啸是谁喊出来的,竟出奇的嘹亮清脆,大有直冲云霄的势头。鼓声起,下面操场中登时安静下来,原本还有些熙熙攘攘的众多士兵也一下站直了,宛如标枪一般,动也不动,整个操场也一下变得如豆腐块一样,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鼓声落,那名小军官收回黑旗,马上又将一面蓝旗举了起来,下方脚步声阵阵,整个操场上的士兵左右排开,又均匀的分成东西两个大阵营。
两万人的军队只在几面旗子起落间调动而且又如此迅速集结,岷州守军也不枉被称为精兵良将了。康平则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一干将领道:“诸位将军,上一次我部被吐蕃军队偷袭,虽未破城,但也显露出我军防守之破绽,这一次练兵便是效仿上次吐蕃骑兵攻城之局,你等细细看。”
我看着下方操场,刚刚分开成的两大阵营果然如康平说的那样,确有模仿之处。场中,东面一大阵营似乎模仿的是岷州守军,又分作前后两个小方阵,前方阵士兵手里拿着厚厚长长的盾牌和大刀,后方则是车弩和长枪。而西面一大阵营模仿的应该是吐蕃军队,却是分作三个六排小方阵,前面是长长的两排骑兵,中间是两排战车队,后方则是两排投石机。
这种情形倒真的和那晚来袭吐蕃大军有几分相像了,岷州城里没有山魈那等怪物,想来康平是将骑兵模仿成了山魈。只不过我有些奇怪,数万大军在这等拥挤的场地模仿打仗,如果只是简单的比比划划、一带而过,那这场练兵也就是涨涨士兵气焰、走个过场罢了,实无他用。若是真刀真枪打起来,倒还真的算是一场真正的练兵,但又难免死伤,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一边的那古,小声道:“先生,如此拥挤的操场如此多的士兵,万一有个伤亡该如何?”
那古看了看我,忽然笑道:“顾小友多虑了。军中练兵有伤亡不假,这是在所难免的,不过那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出的情况,而且几率非常小,一般练兵不会,更何况又是在岷州这等边关要地。”
我诧道:“那这样的练兵方法又是如何分出胜负?”
那古指着楼下道:“岷州城坐落两峰之间,地窄高低起伏,唯有西城门前一片平地,所以才会选择下方操场上作为操练场地,东西两方阵营无论哪一方出了场地,方阵出算输,兵卒出算死,此为其一。”
他又朝我们正下方几个士兵身上指了指,道:“这些士兵所用的兵器均是木头做的,刀未开刃,枪不破甲,所用皆是钝器,死不了人,顶多也是受点小伤而已。还有,他们的兵器上都涂抹了红漆,抛石机里面是用羊膜装的一袋袋红漆,一碰就开,至于你说的分出胜负就简单了,到最后只要数一数场上未被红漆染身太重的士兵数量便可,多的为胜,少的为负。”
我朝下方几个士兵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兵器果然都是木制的,而且也涂上了红漆。先前来的时候只顾注意纷杳而至的士兵了,却没注意他们手里的武器。我有些恍然,道:“身上不能有半点红漆么?”
那古点点头,道:“那倒不是,倘若身上不重要的部位如手、脚,沾上红漆算是伤兵,脑袋和心口等其他重要部位沾上红漆便算身死,战场上,重伤便是残废,也要不得。”
一旁,杨冲笑道:“如此还不简单,直接拿红漆泼洒就是了,也省的列阵对峙了,岂不痛快?”
他的话刚落,这时,一道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道:“这位兄弟说的完全正确,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在对方身上涂上红漆便是胜者,就算是泼洒也行。”
我们都回过头去,见身后一个一身黑甲的方脸汉子正从石梯走上来。这汉子我们都见过,昨夜那古还提起过他,正是岷州军营西门的团练使冯俊。
那古笑道:“原来是冯将军。”
“那参军。”冯俊朝那古抱了一拳,看着杨冲笑道:“战场上风云际会变幻莫测,兵无常态诡谲多变,所有的战术战法都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赢!下方场上若是泼洒红漆,沾在身上的人就算身死的话,那么在战场上敌人泼洒的是滚烫的铁水,粘在身上那就是真正的死了。”
他一身的黑甲,左手搭在腰间大刀上,剑眉星目,堂堂正正,往那一站说不出的威武。我不禁有点侧目。杨冲谄笑道:“将军说的极是,战场上没那么多讲究,打赢就行。”
冯俊哈哈一笑,许也看出了杨冲的谄媚之言,但也只是拍了拍杨冲肩头,转头看着我,爽朗道:“顾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我朝他抱了一拳,笑道:“见过冯将军。”
冯俊奇怪道:“你知道我?”
百里徒挤上来道:“当然,我们昨天喝酒的时候,那古先生还说起过你,说你酒量是岷州第一。”
冯俊仰头一笑,道:“我酒量哪里是第一?普天之下能人辈出,酒量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你的酒量就很好,那天在将军府你也喝了好几坛子哩,不少将军私下里对你都不住夸赞。”
百里徒摸了摸头,马上又爽快道:“那好,有机会我一定与你喝一场,比比酒量。”
“一言为定!”冯俊也是很爽快,与百里徒相互抱了一拳,看着我道:“顾少侠对战阵也很有兴趣么?”
我道:“倒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新鲜。”
冯俊点点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军中的训练而已,要是换在真正的战场上,那才叫有意思。”他看了看下面,又笑道:“不过在这里,想要往人身上抹红漆的容易,但能片点不沾身的却更难,那就要看他们谁的本事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