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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慢慢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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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行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突听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娃儿,别走了,我老人家有话和你说。”青衫相公大吃一惊,听得一怔,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

    心下不禁大奇,举目四顾,四周根本没有什么人,若说自己耳朵有毛病,方才明明有人说话,决不会听错。正自惊异不置,只听那声音又道:“喂,娃儿发什么愣?”

    这回,青衫相公听得清清楚楚,这人在他身后说话。迅快转过身去,依然看不列人影,一时不禁大凛,这人明明在自己身后说话,怎会看不到他。

    心头忽然起了一丝寒意,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声音在耳边道:“我就是我。”青衫相公道:“你难道没有姓名?”那声音笑道:“你说对了,我老人家确是没有姓名。”

    祝靖在他说话之时,突然以最快迅速的身法,一下旋过身去,但依然没见到人的影子。只听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说道:“你不用回头,就是转上几圈,也看不到我老人家的。”青衫相公道:“你是鬼?”他说出“鬼”

    字,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只听那声音低笑道:“光天化日,哪会有鬼?我老人家是活菩萨,你信不信?”

    青衫相公扭扭头道:“我才不相信呢?”那声音笑道:“不信也好,娃儿,你叫什么名字?”青衫相公道:“祝靖。”

    那声音道:“我想要你帮我办件事情,你可愿意?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我老人家穷归穷,出手可不寒酸,来娃儿,时间不多,我老人家还有事去,要传你两手,记住了,这叫“抓狗式”

    ”祝靖声音人耳,突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自己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缓缓举起,五指一张即屈,朝前扣去,然后轻轻往下一顿,拍腕松手。

    手法十分简单,什么人都可一学就会。祝靖暗暗惊异,他从身后传入自己左手的这股力道,居然能像自己指挥自己的手一般,伸缩自如,这份功力,简直不可思议。

    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苍老声音又道:“还有一记,叫做“打狗式””话声甫落,祝靖但觉自己左手,忽然朝身后挥去,这一记也十分简单。

    祝靖想到自己家传剑法中,有一招“寒梅迎春”右手长剑剑尖斜指,划起一个小圈,左手剑诀就是向后斜挥。老人家这记“打狗式”就和向后斜挥的剑诀差不多,这比方才那一招“抓狗式”还要简单得多。

    这位老人家一身武功,可说已臻化境,他方才还说他穷归穷,拿出来的见面礼可不寒酸,但他教自己的这两招庄稼把式,祝靖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种招式,只能打打普通野狗,如若遇上自己庄上的虎契,你手一伸,不被咬断才怪!只闻苍老声音哼,道:“小娃儿,你可是觉得我老人家教你的手法太简单了,不够奇奥,对不对?

    不信,回去跟你老子试试,我老人家可以保证,连你老子都得摔上一个大筋斗。”这话祝靖自然不信,心想:“你当我爹是谁?”

    苍老声音又道:“我老人家也懒得和你解释,你自己慢慢琢磨,自会须悟,莫要小看了这两记打狗招式,练纯熟了,一世不受人欺。好了,我走了,赶得回来,咱们今晚就在南北和楼上见。”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没有再作声。祝靖听他把两招简单招式说得如此神妙,心中虽有些不信,但因这位老人家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又使他不得不信。这就依照方才左手徐徐举起的动作,演练了一遍,因为这招“抓狗式”

    手法很简单,自然一学就会。再练第二招“打狗式”左手往后轻轻一挥,自然也悉中规中矩,丝毫不难。

    他试过这两记招式之后,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何以这位老人家却说得如此郑重!听他口气,好像这两记招式练熟了就天下无敌一般!

    不,这位老人家游戏风尘,但他决不会骗自己,莫非这两招简单招式之中,隐藏着高深武学不成?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把“抓狗式”、“打狗式”重新练了-遍。说也奇怪,你觉得它简单,再简单也不过,这回慢慢地一琢磨,竟然觉得并不简单了,但他所能体会的,也只是有此感觉而已,要问他如何不简单,却又说不出来。

    当然,有这点感觉,已经够了!祝靖不是呆头鹅,他已从这点不简单的感觉,坚信自己想的不错,这两记简单招式之中,果然隐藏着高深武学,一时仰首向天,欣喜欲狂。

    祝靖原无一定去处,只因那位隐形老人说过:“赶得回来,咱们今晚就在南北和见。”因此,他决定留下来,晚上可以见到这位神秘莫测的高人。

    这时看看时间,差不多只是申牌时光,回到南北和,取了马匹,就在东大街上,找了一家叫做高升栈的客店,准备先落下脚来。门口一名伙计接过马匹,另一名伙计连连哈腰,说着道:“相公请进。”

    祝靖跨进店堂,脚下一停,说道:“我不喜吵闹,可有清静些的房间?”那店伙连声应道:“有,有,小店后边,最是清静不过,相公请随小的来。”说着,领着祝靖往里走去。这是最后一进院落,庭前放着十几盆花卉,果然十分清幽。

    店伙打开右首一间客房的门,陪笑道:“相公请看,这间房又清静、又宽敞,后院没有闲杂人等进来,最适合像相公这样的读书人居住了。”

    祝靖举目看去,房间果然相当宽敞,后窗外,是一片菜畦,打开窗户,清风徐来,这就点点头,表示满意。客店伙计都是势利眼,巴结着打来洗脸水,又沏了一壶香茗送上,才行退去。

    祝靖随手关上房门,洗了把脸,眼看天色还早,就在房中练习那位隐形老人传给自己的两招手法一一“抓狗式”和“打狗式”

    这回,他完全相信这两招手法名称虽然俚俗,其中却隐藏着高深武学,因此,练习之时,专心一志,十分认真,同时动作也施展得相当缓慢。

    哪知练了半天,这两记招式,明明隐含玄机,但你越把它看得深奥无比,却又平淡无奇,毫无玄奥可言。

    这样又反复练习了一阵,终于给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这两记招式,你不可把它看得太深奥,因为看得太深奥了,就会运气行功,练得十分缓慢,这样一来,就失之呆板,毫无变化可言。

    但如果你把它看得大简单了,同样失之草率,里面隐藏着的变化,就使不出来。总之,这两记招式,必须出乎自然,灵活使用,才能恰到好处。他有了这一发现,心头暗暗高兴,道:“自己钻了半天牛角尖,其实还是这么简单。”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店伙掌上了灯,一面伺候着道:“相公晚餐上街去吃,还是要小的去吩咐厨下,替你老准备几式可口酒菜?”祝靖道:“不用了,我已和朋友约好。”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祝靖佩上七星剑,翩然出门。这时大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行人络绎,比白天还要热闹。

    祝靖生得脸如傅粉,唇若涂朱,加上一双水样清莹的眼睛,俊美己极,只是个子瘦小了一些,但穿着三寸高的粉底靴,看上去一样身长玉立。

    一时把走在大街上的姑娘们,一个个看得着了迷,眼波流盼,眉目传情,心头暗自询问着:“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君?””祝靖自然并不知道,他走到南北和,径自登上二楼。

    跑堂的眼光有多尖,一下就认出祝靖中午来过,连忙迎上一步,含笑招呼道:“相公来得正好,还有一个这靠窗的雅座。”说完领着祝靖走到靠窗的一张座位,陪笑道:“这里面临大街,相公一面喝酒,一面可以划览夜景,咱们城里的姑娘,白天不敢出门,都是晚上约着同伴,出来逛街。

    相公这座位,正好看到姑娘们花枝招展的从大街上经过。”他因祝靖是熟客,才显得特别巴结。祝靖年少脸嫩,被他说得脸上微红,点了酒菜,就一手托着茶蛊,别过头去,欣赏街景。

    这里正当十字街口,两边商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往来,还不时有一二辆马车叮当过市。一阵阵弦管清唱,因风传来,当真比白天热闹得多。

    就在他打量之际,无意中发现对街一家绸缎店的门口,站立着一个黑衣人,正在仰首朝自己看来!不,他也许是闲眺,自己不也是看到他了么?

    心中想着,不觉移开目光,朝别处看去。突然,他心头一动,迅快忖道:“不对!这人脸如黄蜡,又穿着一身黑衣,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一念及此,急急再回头看去,那黑衣人却已走得不知去向。这时正当夜市最繁盛的时候,酒楼上的食客愈来愈多,五间大厅,坐了个满堂。人一多,就乱哄哄的嘈杂起来,猜拳喝令,和跑堂的尖声吆喝,响成一片!

    跑堂送上酒菜,一面陪笑道:“实在对不起,今晚客人多,教相公久等了。”说着,替祝靖斟了一杯酒。祝靖道:“不要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敢情他不会喝酒,在喝酒的时候,微微攒了一下眉。

    跑堂的陪笑道:“相公读书人,好说话,这些客人,莱上慢了,就会拍桌子”正说着之间,忽听楼下响起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大声唱道:“穷和尚,和尚穷。没单挂,没庙住。不烧香,不打钟。赤脚走十方,破钠挂西风。

    为修五脏庙,行脚酒肆中。遇上有缘人,酒肉来斋供。”猜拳的两人,看得又气又怒,左首一个喝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穷和尚笑嘻嘻地道:“两位施主为了一杯酒,争得面红耳赤,穷和尚是出家之人,与人为善,替二位施主把酒喝了,不就没事了么?”口中说着,随手在盘中抓起三四片卤牛肉,往嘴中塞去。右首一个怒声道:“你怎么可以用手抓菜?”

    穷和尚笑道:“喝了酒,不吃些菜压一压,很快就会醉。施主布施几片牛肉,让穷和尚带它上西天佛国去走一遭,正是莫大善举,福德无量。”说完,已经走了开去。右首食客气愤地道:“真是酒肉和尚,岂有此理。”穷和尚嘻嘻直笑,又高声吟了起来。

    “肉要红烧酒要醇,流连酒肉在风尘。芒鞋破袖住人笑,不是龙华会上人。”他那破竹似的喉咙,怪声怪气,却自以为韵味十足,洋洋自得。一边走,一边又东张西望,朝这桌看看,朝那桌望望,一直走到祝靖的桌子边上,忽然脚下一停,笑嘻嘻他说道:“还是这里清静些。”

    他朝祝靖合掌一礼道:“阿弥陀怫,小施主一个人坐在这里,看来和我佛有缘。穷和尚这顿斋,总算是有着落了。”也不待祝靖答话,拉开板凳,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祝靖眼看这穷和尚虽然疯疯颠颠,但他口中唱的道情和刚才那首诗,不但深含禅理,也称得上是好诗,他家学渊博,平日除了学武,也兼及诗文,因此对穷和尚不觉肃然起敬,拱拱手道:“大师父只管请坐。”